一部电梯还好,就算谈恋爱时,除却第一次官宣陈唐全程手拉手地与她进出电梯外,后面但凡在公司,连甜都是站在身为特助该站的位置。
此刻也一样,作为领导,陈唐先走进电梯,连甜在他后面进入,然后站在靠前靠右的位置,按下楼层键。
电梯下行中,陈唐朝连甜所站的位置看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最有存在感的,就是她那一头黄毛自来卷,被电梯内超亮的射灯照着,泛着耀目的光泽,想让人忽视都难。
陈唐收回视线,再看下去,他会控制不住地想到,发丝铺散在真丝床单上的旖旎,以及掌控在手里的触感。
他喜欢在那种特定的时候缠抓的头发,有种为所欲为的肆意,极大地满足了他的控制欲。
出电梯看到车子,是许司机在开,看来今晚的是酒局。
连甜打开车门,陈唐矮身坐进去,然后她利落地关上车门,自己要坐去前面。
陈唐目光一冷,许司机也很意外,明明连特助都是坐在后座的,尤其是她与陈总交往后更是如此。
副驾座位上放着他刚给闺女取的快递,包裹还不小,没法放在储物盒里。
连甜拉着车门也看到了包裹,许司机马上道:“抱歉啊,还没来及收起来。”
连甜:“没事,我坐后面。”
她不是矫情人,对陈唐除工作以外的事,当然是能避则避,但也不会太过刻意。
连甜重新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陈唐坐在车里看资料,这是他练就的本领,完全不晕车,他最近在为接手集团做准备,他很忙。
这也是他想冷处理他们之间问题的原因之一,想等忙完这阵再说。
想到此,他就对赵宜之与包毅心生失望,偏偏选在这个时候给他找了这么大的麻烦。
到了饭店,连甜发现对方不是新客户,是老熟人,钱董与袁总。
这位钱董最著名的人设是,二十四孝好老公好爸爸,但连甜陪着陈唐跟他进行过各种休闲娱乐活动,私下里,他身边的情人从来没有断过,且换得很勤。
袁总这人话少,但为人犀利,甚至有些刻薄,不好伺候。
他们都知道她与陈唐的关系。公司里明明尚佳看出来他们闹掰了,但那是个深谙职场之道,嘴严的。
所以,现在公司上下包括这些生意伙伴都不知道她与陈唐已分手。
连甜对此的态度是被动的消极的,她主动不了,这就是与上司谈恋爱的弊端,除非陈唐主动说起,否则她是不能对分手一事大肆宣扬的。
钱董一看到陈唐就迎了上来,他也听到了陈邦要把圣绚交到儿子手里的风声,今天这场局儿是特意拉陈唐来联络感情的。
“陈总,过些日子就要唤声陈董了。”钱董大嗓门,就听他打哈哈的笑声了。
袁总随后上前,拍着陈唐的手臂握了握手:“陈总。”
陈唐:“袁总近来还好吗,我得了张驱寒的古药方,回头交给肖秘。”
这位肖秘书跟在袁总身边多年了,据说以前在公司就很有话语权,除了没有正式夫人的名头,其实权与派头比正牌袁太太还要风光。
近两年更是扬眉吐气,袁总的太太过逝了,她成了袁总身边正式的女朋友。
但也只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连甜曾见过袁总掌掴肖秘书,肖秘书那伏低做小无比卑微的样子,与她在外面的雷厉风行反差很大。
这种事,这种人,这种关系,是连甜这些年跟在陈家后面、陈唐后面,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
她明明时刻在警示自己不要与他们这个圈子有任何私人上的交集,但还是被陈唐骗了,以为他不一样。
曾经不搞暧昧大方拒绝女生追求,勇敢在连家亮手里救下赵宜之与她的少年,终究是被她的记忆美化了。
他也没什么不一样,甚至比他们更恶劣。
钱董看到了站在一边的连甜,他又扯开嗓子道:“陈总啊,真是每次都带女朋友过来,我看你才是实至名归的二十孝男朋友。”
“来,小甜,别拘着,快跟着你陈总过来,咱今儿不是要谈什么买卖,就朋友局儿,大家聚一聚。
连甜笑了笑,依然走在后面。陈唐很自然地去拉她的手,连甜反应极大,躲开时碰到了他的手背。
钱董与袁总都是深谙世故的场面人,被连甜的这一小动作惊楞了一下,下一秒就明白了过来,这小情侣有情况了。
陈唐这一路在车里,脸色就一直是冷着的,只是到了地方,在外人面前才和缓了些,被连甜这样甩开,他连眸子都冷了下来。
连甜虽然还是坐在陈唐身边,但她不再殷勤。
她现在把特助的身份端得正正的,超出职务范围的事一点儿都不会做。
况且,今日也不是商务宴请,完全是私人性质的饭局,本来就不在她的职责之内。
于是,连甜闷头吃东西,其它的不看不闻。
吃了一会儿,袁总一个电话,肖秘书没一会儿就过来了。
肖秘书对袁总那叫一个伺候周到,连甜看着她,忽然想到了以前的自己。
虽然陈唐从不会像袁总那样动手动脚,但在别人眼中,她与肖秘书也没什么差别吧。
谁又有兴趣知道,她只是因为陈唐被她所累受了伤才会那样照顾他的。
但现在,以前那些在外面的周全?候全部都没有了,她不会再做了。
陈唐的恶劣抵清了他曾对她的好,抵销到她可以安心坐在他旁边,却连一杯酒都不倒了。
甚至,平常该说的场面话也没了,她像是锯了嘴的葫芦,无比安静,却因为陈唐存在感十足。
在座的都看得出来,陈唐的情绪不对劲,因为他那位特助兼女朋友。
有人不知是看不过眼,还是喝多了,对着袁总道:“袁总,你这个女朋友找得好,温柔又可心,伺候局儿更是一把好手。”
袁总这人一向刻薄,对待女人更加不尊重,看他怎么待肖秘书就知道了。
他早就看不过眼连甜今日的行为了,所以这时候他冒出来,连甜一点都不意外。
他直接冲着她来:“小甜啊,就算心里再怎么不痛快,也不能把正事忘了,男朋友可不能晾在一边啊。”
袁总红着脸大着舌头,也不知是真醉了,还是以此来为自己的无礼打掩护。
连甜终于抬起了头,她看着袁总,清晰地道:“我和陈总已经分开了,他不是我男朋友了。”
“咣”地一声,陈唐不知丢了什么在桌上,桌上立时就安静了。
陈唐嘴角噙着一抹笑:“看来各位是吃饱了,那就散了吧。”
听说过陈家的这位惹不得,心狠手辣的笑面虎,轻易不发火,但若是惹到了他,他是谁的面子都不会给。
钱董马上打哈哈:“是是,吃饱了,也喝足了,是该散了。”
袁总肃着脸,但也不敢再多说一句,只附和着钱董点了点头。
陈唐最先起身,朝侧方低头,盯着连甜的头顶道:“走了。”
连甜慢慢地放下筷子,起身环视一圈,礼仪周到地道:“各位慢用,失陪。”
说完她觉得痛快,不是要会同候局儿、会场面话的吗。
陈唐转身就走,连甜跟在他后面,待两人走后,钱悠悠来了一句:“他这是冲谁啊?他那小特助还是咱们?”
“老袁你也是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自己的女人自己关起门来教训,哪轮得到咱多嘴,你这不是下他的面子吗。”
说完他还周到地补上一句:“小肖啊,什么狗啊主人的,我可不是说你,你可是好姑娘。
肖秘书嫣然一笑,拿起酒杯就冲着钱董过来了:“钱说哪的话,你也别忧心了,陈总哪能是冲您呢,来,我敬您。”
袁总也拿起酒杯道:“哪是咱们下他的面子,明明是他调,。教不好自个女人。”
这杯酒喝下肚,明明陈唐已经走了,但没有人敢再继续这场局儿,一时真就散了。
饭店外,连甜跟着陈唐走到门口,她匆匆扔下一句:“陈总,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连甜。”陈唐沉声叫住她
“分手,不是你一个人能说得算的。”他站在那里盯着她说出这句话,整个人锋利得像出鞘的刀刃。
连甜的心无来由地一沉,但更多的反应是诧异。
这不像是陈唐会说出的话,被当众揭穿谎言,他的反应都是淡淡的,好像事不关己一样。
不过,这是他今天第二次锋芒毕露了,刚才在饭桌上是一次。
一种久违的感觉忽然回到连甜身上,她怎么就忘了,在她陷入陈唐的骗局前,在为离开做着准备时,她可是一直都在防着他的,一切都是在小心谨慎中进行的。
为什么要小心与谨慎,连甜说不清缘由。
明明陈家不太管她,对她一向宽松,陈唐更是不会在她身上过多关注,她怎么就那么顾忌那么怕陈家会成为她离开的阻力呢?
此刻,说不清的缘由好像隐隐有了答案。
不管是陈家还是陈唐,从来不是什么温顺的大猫,他们拥有着翻云覆雨的能力,雷霆的手段,以及洞察人心掌控人心的基因。
她从来不敢与他们作对,令他们不满,她只想悄悄地低调地走掉。
这一刻,陈唐不经意露出的霸道与锋芒,令连甜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她更不想跟他呆在一起了。好在连甜在出来时给许司机放去了消息,陈唐的车子已驶到饭店门前。
门童十分有眼力见地把车门给陈唐打开,连甜趁着这时候,对陈唐微一鞠躬:“您慢走。”
做完,她忍住想走的冲动,垂眼等着陈唐上车。
陈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上了车。车门关上,连甜松了一口气,慢慢抬起眼来,没有目送车子的驶离,转身就走。
回到家里,她开始更拼命的学习,为出国留学做着准备。
她唯一感到万幸的是,她提前把该考的试差不多考完了,且目标学校还能赶上今年的报名时间,不用再多等一年,只是自己要辛苦一点。
连甜高考都没有这样玩命过,甚至她每天的日程与要完成的东西,说是在挑战人体的极限都不为过。
她凭着一口气撑着自己,还有来自黑暗的创伤,才能像超人一样不怎么睡觉地坚持了下来。
经历了两个多月争分夺秒的准备,一切终于要结束了,不,应该说,新的开始要来了。
这期间陈唐好像成了该生气的一方,虽然连甜明白他生气的点,但还是觉得这该归究于他霸道的,事事都要占上风的个性。
这样也好,省得自己被他找麻烦,还要说那些车轱辘的废话。
不过就在她要提出辞职的前夕,她手上交接的一项工作出了问题,连甜特意仔细看了,不关她的事,是其它同事的疏忽。
但陈唐却大发雷霆,连甜作为经手的人员之一受到了牵连,被陈唐叫到办公室里,狠狠地批了一顿。
期间她有理有据地进行了解释,那个同事犯的错误,不是表面资料与数据上能看出来的,她并没有失职与不认真。
但陈唐作为上级,他不认可她的解释,那就会被定义为狡辩与掩饰。
当他说:“你还能不能胜任这份工作?”
连甜想,算了,本想着体面地离开,看来终是不遂人意。
她拿出本想着今天递上去的辞呈,双手放在了陈唐的桌上,并道:“事实证明,我确实是不能再胜任这份工作,这是我的辞职申请。您批准后,我会做好交接,感谢您一直以来的教导与栽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