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唐的心脏已然疼痛至极,但连甜的话依然有让他持续疼下去的威力。
“我做过你的同学,做过你的助理,我知道,你做什么事都要讲究个输赢。”
“你已经赢了,在我身上你已赢得彻底,我认输,好不好。”
她在求他,真心地。也正因如此,陈唐的心在疼痛之间,夹杂着一丝慌乱。
他艰涩开口:“我不是要赢你,我只是想让你原谅我,我们能够回到从前。”
连甜:“我原谅了我原谅了,可我真的不能再和你在一起,我会自卑,会永远治不好我的心病。”
她越说声儿越小,直到陈唐听不清最后几个字:“会,坠下去。”
陈唐忽然就失去了语言能力,他心里翻江倒海,但嘴上却吐不出一个字。
连甜离开时轻轻关上房门,很小的声音,却像摁下了开关。陈唐闭上了眼,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痛感从心脏蔓延,一直到四肢百骸。
直到许念凡找来,在外面疯狂敲门,他都一直是这个状态。
陈唐把门打开,外面的许念凡一见他,瞬间愣在原地,他感觉到了危险与凶狠。
忽略掉这种感觉,许念凡挤进屋中,唤着连甜的名字。
三室二厅的公寓并不算大,没一会儿许念凡就找了个遍,没有看到人。
许念凡问:“她在哪?”
陈唐解着袖扣:“打赢我,就告诉你。
陈唐在出手前已提前通知,许念凡下意识进行躲避,但还是捱了一下。
他也不是个弱的,上学时就练健身,所有体育运动都没有落下过,打篮球以最能合理冲撞为名,拳脚功夫虽达不到搏击的程度,但也会一些。
所以许念凡的回手力量与力度都有,两个人你一拳我一拳地互相击打着,因为都用尽了全力,并没有耗时多少就都打累了。
他们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都是汗,连头发都是湿的。每个人的脸上都挂了彩,用来攻击的右手骨节也都红肿起来。
待气喘匀后,陈唐寒声道:“许念凡,别打她主意,否则,你承担不起结果。”
许念凡同样躺在地上,头都没动地道:“陈唐哥,你这是占有欲作祟,还是在吃醋?”
陈唐没说话。他起身拿上他的外套朝屋外走去:“没死就滚出去,记得把门带上。”
在快要迈出屋时,陈唐最后道:“我对她不管是哪种,我刚才的警告不是威胁,是通知。”
许念凡也想快点出去,他还急着去找连甜,但他起不来啊。
疼,哪哪都疼。他依然佩服陈唐,他刚才没有手下留情,明明他们受到的击打都差不多,陈唐却能马上站起来,走出去。
许念凡龇牙咧嘴地撑起了半边身,而车里的陈唐也好不到哪去。
但他觉得痛快,至少心里的那股疼,因为身体上的痛而不再那么明显。
陈唐没有再去找连甜,他回了国,他有疑惑需要解决,许念凡问的那个问题是个好问题。
困住陈唐的迷雾很快就被他拨开见月明了。
继少年时期之后,他又梦到了连甜。
她在他身下,她不再坚硬,她是柔软的,他在她眼中看到了照片上,她看那个姓陆的那种崇拜的眼神。
他的心在震颤、在被满足着。
这个梦真实到,他还做起了梦中梦,他想起第一次梦到她时的情景。
与现在的,他想更多地感受她,进行灵与魂的交流不同,那是场单方面的肆虐,征服,发泄,把为什么会对她感兴趣的自我厌弃全部发泄到了对方身上。
过去种种,都令这一刻的陈唐生出悔意,于是对身下人更加的疼惜怜惜。
美梦没有持续多久,她看他的目光变了,就在他想对她好时,她开始瞪他,然后是失望,最后溢出了眼泪。
他慌了,欲,。望的旖旎尽皆散去,只剩痛悔的对不起。
陈唐醒来时,眼睛是湿润的。他起身去浴室,双手五指大开地扒在墙上,任冷水从花洒里喷洒到背上。
无论是在梦中还是现实,他都只跟连甜发生过实质性的关系。他怎么就没早些明白过来,他是一个在这方面有精神洁癖的人。
他大学时交过女朋友,每一任都在交往了一段后,或暗示或身体力行地向他要求更近一步,他也觉得这是水到渠成的事。
但他发现,他做不到。他对她们或有着对其美貌的喜欢,或有着对其魅力的欣赏,但这些都引不起他原始的欲,。望与情,。欲。
他当然知道自己没问题,身体正常健康得很,但他对她们就是提不起那方面的兴趣。
这也是每段感情都谈不长的原因,再好看的皮囊,再有趣的灵魂,他都会很快?掉。且每一任分手时都会控诉他,根本就不爱她们。
此刻想来,她们说对了,一针见血。
他已固化的精神洁癖,让他对不爱的人起不来生理,。反应。
陈唐关掉花洒,抹了一把脸。她说他赢了,实则他输得彻底,败得从来没有这么惨过。
出浴室时,陈唐扫到双人洗漱台上,连甜用的那一端还放着她的发带。
他拿起来,小兔子图案的发圈上,还缠着她的发丝。放眼望去,台面上还有独属于她的其它东西。
那种从四面八方对心脏围剿的疼又来了,陈唐把东西好好地放回原位。
他感受到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一种叫做思念的东西。
有关他与连甜在一起时发生的事情,一幕一幕地闪回着。于是就见他时而眉眼含笑,时而双唇紧抿,所有的情绪都被这些回忆占据着、影响着。
他忽然开始在抽屉里找起来,是一张电话卡,连甜以前那个号码的,他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去留下这个,还特意保存了这个卡里的所有记录。
但现在知道了,他干涸到快要渴死,迫不及待地把这张卡放进手机里。
虽然他自己的手机里,也有这些他们过往的聊天记录,但从连甜的角度来看,是种新的体验。
她在舍弃这个号码前,没有删除这些信息。
万幸她没有删掉。
Z城,那日许念凡忍着伤痛在连甜租住的地方找到了她。
连甜看着脸上有青,手上有伤的许念凡十分惊讶,吵着要送他去医院。
她问:“是陈唐打的还是他那保镖?”
许念凡:“不是他打我,是我们打了一架。
那就是陈唐干的了。见许念凡不肯去医院,连甜拿出药箱,给许念凡上药。
“呀,这手上还有血。”
“这是他的。”
直到这时连甜才相信,许念凡不是被他的“陈唐哥”单方面殴打。
就在连甜给许念凡处理完伤口的第三天,她在家里晕倒了。是许念凡第一时间发现并把她送去了医院。
接诊连甜的是一位高大的女医生,她站在许念凡面前,比身高一米八零的他还要高上一些。
医生说,初步判断,患者的神经功能紊乱,脑供血不足。
许念凡不懂这些,只问:“那这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医生:“失眠或是精神类问题。”
医生说着低头看了连甜一眼:“你不觉得她太瘦了,你看她的眼廓以及眼下的乌青。我见过很多失眠患者,大致就是这个样子。”
许念凡震惊,连甜才什么年纪,怎么就失眠了,但又想到医生说的精神类疾病,他眼中布满担忧。
晚上连甜就醒了过来,一睁眼就看到了守在她床边的许念凡。
“醒了,有什么地方不好受吗?要不要喝点水,饿不饿?”他在第一时间就发现她醒了,紧张地问着她。
连甜有些动容,也有些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我没事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许念凡的表情严肃了几分:“你确定你没事?”
看着不回答他的连甜,他无奈叹口气,然后缓了脸色,温柔且坚定地道:“我是不会走的,你也不要再想瞒我。别的事,我可以尊重你的隐私,但生病一事,我必须过问,尤其是在你身边没有一个亲人,你自己也迈不过去的时候。”
许念凡就着连甜低下去的头,歪头矮了几分坚持要看着她的眼睛道:“不管你记不记得,我都答应了你,一定不会让你坠下去,就算下去了,我也会接住你。”
连甜缓缓地抬起头,她在许念凡无比温柔的目光中,忍不住眼眶一酸。
许念凡说到做到,全程参与到连甜病情的治疗中。
用他的话说:“趁这个寒假,咱们积极治疗,按时用药,争取开学时你就大好了。’
连甜曾在国内找过心理医生,但只去过一次,她就无比抗拒,后面就再也没有去过。
她也不吃药,因为吃过一次吐了,胃里翻江倒海一般,从那开始她就硬抗。
她觉得自己能自愈,因为在她刚被救出后,也是这样一晚上只能睡两三个小时,但后来就慢慢好了。
重新犯病是在听到陈唐与包毅的那场谈话后,她想着这场欺骗带来的伤害早晚会过去,上次她能自己好起来,这次也能。
再加上她又要打工,学业也重,她反倒觉得不睡觉也好,有更多的时间来用。
可她不是铁打的,她也一直没有好起来,直到她晕过去两回,一次是在陈唐面前,一次是这次。她才明白,可能只靠自己,这次是迈不过去的。
许念凡比她遇到的最严格的老师还要严格,监督她看病的情况,吃药的情况,复诊的情况。
事无巨细,样样亲为。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且连甜有时看着许念凡,都在想一个问题,她以前的审美真的有很大的偏差。
她一直对表面温吞,个性不鲜明的人无感,总是被那些强势强大的人吸引,但她现在发现,真正强大的人,不在外表,不在气场,更多的是在内心。
就像许念凡这样,他给人第一印象就是“温”,他温吞温柔温和,但那只是他的表象,与他接触得多了会发现,他是内心十分有力量且坚定的人。
连甜开始懂得欣赏这样的男人。
与许念凡在一起相处很舒服,不用追赶他的脚步,不用担心他的情绪化,只要做自己就好。
连甜其实是一个自尊心过强到甚至有些自卑的性格,让她把自己生病的事告诉别人,比登天都难。
但她可以展示给许念凡看,就算那天她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把自己剖开来以可怜的低姿态想要获取陈唐的怜悯,从而达到他放手的目的,她都没有告诉陈唐,她失眠生病的事。
所以,许念凡在她这里是特殊的。
有了陆昊择的经验,连甜也看出来了,许念凡对她不止是朋友那么简单。
她扪心自问,她搞不清她现在对许念凡的感觉是什么。
好像他们的关系一下子就成了当初她认定赵宜之与陈唐的,友情以上恋人未满。
时间一天天过去,再有几日连甜就该开学了。
她接受了一段正规科学地治疗后,现在已经每天可以不靠药物睡5个小时了。
只是屋里的灯还是不能关,但她有一点点地在调暗,她的身体慢慢从适应到接受。
就在还有两天连甜就要开学的时候,陈唐又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