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凡人居尘世（1）

苏隐笑道：“小郎君，你怎么绕来绕去的一直在兜圈子啊！”

“当然不是啦！”梁达对此予以了否认，然后直接说出自己的结论：“这么说吧，我认为这个世界不存在常人所设想的那种神仙，如果真的有神仙，他们既然能用一个手指头就摁死凡人，根本就不会有耐心与凡人进行交流，也没空来倾听我们的呼声，更不会屈尊来帮我们实现梦想。”

今后再也不能和她们讨论此类问题了，梁达深感懊悔，这些人根本就听不明白这些，当然，自己仅靠脑海中零星迸发出来的念头，也很难将这些事情说得那么通俗易懂，最终一定是言多必失！还是回到现实吧，确保一日三餐不断顿，然后在三人之间保持平衡，确保自己的小命不被她们背后的势力咔嚓掉，等伤养好之后，找个机会逃之夭夭才是上策，至于神仙什么的，就让它们先靠边站一会吧。

就在这时，只听月奴轻声赞道：“没想到小郎君竟然精通天文！”

苏隐也回过神来，这星相之学岂是那么容易懂的，抬头看去，只见月奴正笑靥如花的看着梁达，内心不由万分鄙视起来，这胡女也太不要脸了，正思量间，梁达却已慨然应道：“想学吗？我可以教你！”苏隐刚想说话，只见九娘已抢先说道：“你这可是私授天文啊！被朝廷知道了，可是要获罪的！”啥，学些简单的天文知识也犯法？梁达赶忙看了一眼九娘，便当即笑道：“大家都可以学，放心，这次不收费！”

很快，梁达就发现原以为不过是消磨时间的基本天文知识教授，实则是一件困难重重的事情。首先是没有合适的工具，牧民不会造纸，苏隐从箱子中取出的纸张，是产自江南的上好宣纸，质地软绵且坚固耐用，却不能用硬笔来书写，当然，苏隐等人也没听说过什么硬笔之类的东西，梁达小箱子里倒有笔记本和笔，但那是和其他宝贝放在一起的，他不敢过早的暴露自己的底牌，最后只能用毛笔蘸着水在案几上画图进行说明，十分的不便。

其次，众人对几何图形没有任何概念，偏偏讲解行星运行规律又离不开椭圆形轨道、角速度、面积之类的东西，梁达发现，如果要讲清楚这个问题，需要他从简单的基础概念讲起来，这没个半年时间根本就无法完成。

最后，经过了半天的反复折腾，梁达才醒悟过来，月奴念念不忘的天文之学，指的是出现某种天相之后，如何去解读其背后隐藏的吉凶之兆，如何的趋利避害，跟他想说的天体运行规律的天文学完全不搭边。

于是，简单扫过一眼后，梁达便将苏隐小心翼翼地从箱底取出的《已巳占》扔到了一边：“这书完全在胡说八道，跟走街串巷给人算命的骗子没什么两样。哪有半点天文学的东西在里面了？”苏隐一听就不乐意了：“小郎君，这书可是国初时太史令李淳风所著，除了至尊和太史监的占候人，官民人等胆敢私学皆是重罪！若不是在这塞北化外之地，妾身才不会出来给你看呢。你小小年纪，何德何能，凭什么说这御用占经是骗术了？莫非你真以为你所学之术比这本朝第一人的李太令还要高明？”

梁达瞬间便被激怒了，他抢过经书，随手一翻，正是第五篇的日占，他当即指着书中的文字对苏隐道：“娘子请看这上面所写的，‘日行于天，一昼一夜行一度。日出地上谓之昼，日没地下谓之夜。一昼一夜谓之一日。’这分明是说太阳绕着大地在转，这就完全错了，事实上，我们所在的大地叫地球，跟金木水火土五大行星一样，都是在绕着太阳转的，这个最基本的道理都不对，后面的推演就……！”

梁达的话同样激怒了苏隐，她怒气冲冲的嚷嚷了起来：“五星绕着太阳在转？那我们每天白天看到的日升日落是什么？我们每天晚上看到的月升月落是什么？我们这么多人亲眼所见的五星出没又是什么？小郎君，五星绕着太阳在转，是你亲眼所见，还是做梦梦到了？我明白了，你每次做梦总是大呼小叫的，肯定是看到了五星绕着太阳在转了？这也太滑稽可笑了！”说着，她一把抢过自己的占经，轻轻的抚平被梁达摔出的折皱，一边将其小心翼翼的藏回书箱底部，一边气鼓鼓的说道：“小郎君，看在你受了伤的份上，我们才供你吃供你喝，还小心翼翼的侍候着你，你不感恩便罢了，还一本正经的欺骗我们！你对得起谁啊！”

于是，梁达当天晚上便被撵到了自己的小帐篷里过夜了，连月奴和九娘也不再说这样可能会引起别人误会了。

与毡房相比，小帐篷的空气清新无比，当然，下半夜的气温也是寒冷无比，让人难以入眠，梁达开始怀念毡房中那种浑浊的温馨了。这一切，说起来还是怪自己，很多东西，比如说行星绕着太阳在转动，月球绕着地球在转，对他而言是个理所当然的常识，是哪怕失忆都不会忘记的常识，但对别人而言，则是与她们的常识完全相反的结论。就像苏隐所说的那样，这是他亲眼所见的吗？言下之意自然是次责梁达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他凭什么用他自己脑海中所谓的常识去批驳或者说鄙视别人的认知呢？莫非他就是那高高在上的神仙？

第二天，月奴还是趁着苏隐不注意偷偷和梁达讨论了一下她念念不忘的五星聚合之兆：“小郎君，你知道吗，如今营州那边都开始传了，五星聚合主君主失德，尾在燕分主燕地要出王者了！”

梁达对此颇感奇怪，都这个时候，月奴怎么还愿意听自己说教呢？月奴看到他面露疑惑，便笑道：“小郎君这么聪明的人，何必介意苏隐的一时之言呢！”梁达知道月奴另有目的，但是下半夜实在太冷了，月奴的毡房虽然不大，隔出一小块空间给他住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于是，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五星的运动都是有规律的，他们之所以出现在天区中的某个位置，是他们运行到了这个位置而已，跟人间的帝王真的没有半点关系的！但你说的营州坊间的流言，让我想起了一则故事，你还记得当年陈胜吴广起兵反秦时，让人假扮成狐狸说‘陈胜王，吴广兴’的故事吗？”月奴若有所思道：“嗯，如此说来，这五星聚合的确当不得真！”梁达笑道：“不，还有另一层意思，他们为了起兵能让人假扮狐狸造谣，是不是就不能假借其他东西来造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