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听的休哥问道:“大郎既然不相信星相之学,为何又在研习天文呢?”梁达无奈的笑道:“天文与占卜无关,但其他的好处却很多啊。比如说,太阳给我们提供了光和热,学习天文,可以制定出更准确的历法,让我们可以更好知道如何春种秋收。还有,从地面看上去,天上的星星出现的时间和位置是固定,掌握了具体的规律之后,行军打仗或者驾船远航,就可以根据星图来判断方位了。”
“原来如此!”休哥恍然大悟道:“那大郎可否教我如何观星辨位?”
对于休哥的请求,梁达当即应允。眼下,他根本没有办法向众人证明行星是在绕着太阳转动的,也就没法驳倒那些纯属胡说八道的星相占候之学,苏隐这一通抢白,反倒显得他才是那些无知的骗子一般,极大的影响了他的形象。为了挽尊,也为了晚上能找到温暖的地方安睡,证明他口中所说的天文学是正确的或者至少是有用的,是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人们之所以仰观宇宙,最初的需求之一是制定历法,但从以日月星辰绕大地旋转的浑天论为理论基础,也能制定出勘用的历法来,比如,苏隐现在用的就是大唐太史监据此制定出的历法,如此一来,就算梁达真的弄出个新历法来,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况且,制定历法这等耗时耗力的事情,就梁达那些零星的记忆片段而言,根本办不到。
相对而言,通过星辰出没来辨别方向,很容易就能实现立竿见影的效果,而对整天想着沙场征战的休哥而言,这其中的诱惑力不言而喻。于是,梁达很快就和休哥混到了一起,白天外出打猎,相互交流野外的生存技巧,晚上则对着星空辨认不同的星座,考虑到突厥人仍在暗中虎视眈眈,他也没敢走出太远,晚上则老老实实的回到毡房中忍受妇人们的调侃。
好在虽然通过传授天文学知识来证明自己的企图,被苏隐的怒火给直接掐死了,通过算学来证明自己的计划,依旧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毕竟,不管家族的日常收支管理,还是与人讨价还价,乃至计算税赋、行军打仗时调拨钱粮,都要与数字打交道。有度支之能的人,不管是在草原上,还是在京师长安,不管是出仕为官,还是到商贾之家当个掌柜,都是各方求贤若渴的宝贝。好消息是,相对于天文学这种及其深奥的东西而言,数字运算、物资调度和账目处理对梁达而言是一件更为简单更为容易的事,相关的知识随着他讲述的深入,不断的从他的脑海深处蹦出来,没有一丝一毫的迟滞。
如此一来,梁达的形象终于得到了一些恢复,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的生活就开始变得稳定和祥和起来。
在此期间,苏隐、月奴、九娘会时不时出去一趟,梁达对此都是一视同仁的不闻不问,当然,也没人来征求他的意见,他终究只是一个借宿的过客。他曾央求苏隐带他去拜访族中的长者,得到的回复却是长者们很忙,而自己去肯定不行,一来他不认路根本找不到,二来没有苏隐的翻译,他也没法跟人交流。查剌来看望过他几次,双方聊得很是投机,大有相见恨晚的之感,梁达顺势用狼皮与他换到了不少的牛羊,然后,然后就没有下文了。讹里本的态度很好,每次见面总是十分热情,但那都是在野外,除了第一次托人送来一些礼物之外,他再也没有主动登门拜谢过梁达的救命之恩。
至于让梁达念念不忘的,在晚上到其他毡房串门之事,被休哥当场拒绝了:“阿姊会生气的,我不能带你去!”梁达不满的嘟囔起来:“她可是你们大贺氏赔给我的赎金!一切要听我的!”休哥指着月奴的毡房笑道:“既然如此,大郎自己去跟阿姊说吧!”说罢便将梁达直接扔在了原地,跨上马扬长而去了。
梁达很快就认清了这么一个现实,有人,不,是大家都希望他安安静静的呆着,然后安安静静的离去,或者在某个角落里无声无息的死掉。
这天,月奴的两个奴仆正在纺纱,百无聊赖的梁达便凑了上去,一瞥之下,发现他们所用的纺机,竟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莫名之感。被拉来充当翻译的九娘只看了一眼,便断定这些纺纱机都是从中原传过来的,因为它们跟她在长安用过一模一样。梁达就更加奇怪了:“大唐还用这么落后的东西?”九娘不解的答道:“落后?什么意思?”按照九娘的说法,这纺机已用了不知多少年了,当然,中原的纺纱机用料和做工更加考究,摇起来也更省力,但样子并无区别!
“不,跟用料和做工没关系,我想说的是,……。”是什么呢?梁达一时语塞,因为这个纺机跟他记忆中东西也是一模一样的,换句话说,他见过的纺纱机跟眼前的一样。“该死,记忆又混乱了!”梁达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好吧,先不管这个了。
眼前的纺机每次只能纺一根线,而他的脑海中已浮现出一种结构简单,能同时纺出数十根纱线的纺机结构了。于是,他当即让人去将族中的木匠请来,让他按照自己的要求做出一台新的纺纱机来。这木匠曾按梁达的要求成功做出了五把摇椅,是在场诸人,他反倒成了对梁达最有信心之人。
到了第三天,新纺纱机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它做工粗糙,很多连接处甚至是拿绳子直接捆在一起的。梁达绕着它连转了好几圈,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最后,他停下脚步,对着休哥大声说道:“休哥,你过来!”
纺车是木制的,框架呈四方形,下方有一根可以转动的转轴,转轴上安有转轮,转轮有绳索连接着八个垂直安放的锭子。纺车右边有一个巨大的手摇大转轮,大转轮用绳索与连接着转抽。纺车上有一个能沿着长边前后移动的小车,小车上装有上下二块压块,拉起后能通过粗纱,放下后能压住棉纱。
梁达先用手捻出八根纱线,然后将纱线从压板穿过,分别钩在八个锭杆上面,再让休哥开始摇动大转轮。大转轮在休哥的奋力摇动下,开始嘎吱嘎吱的转了起来,通过绳索的带动,前方的转轴也随之转动起来,进而带动八个纱锭也一同转动起来。梁达则前后拉动压板,调节着整个节奏。很快,看起来一大团的羊毛很快就纺完了。
梁达洋洋得意的说道:“这台机子可以同时纺八根纱线!怎么样?没见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