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洛安县衙,仲为对林七安的印象已经大为改观。
“果然,能和太子一起来赈灾,林大人有两把刷子!”
惊喜之下,甚至让出县令的正坐给林七安。
林七安也不客气,撩起官袍往上走,花倾城负剑站在他背后。
“准备开会。”林七安环视了圈洛安县衙的官员。
“开会?”众人对视一眼。
一时激动,忘记自己身处哪个朝代了…林七安笑了笑,大手一挥:
“这不重要,本官走马上任,现在对你们县灾情,要做些基本了解,仲县令…”
“臣在!”仲为用仰视英雄一般的眼神看着林七安。
“不用那么客气,我只不过是个代监察御史。”林七安稍微谦虚了下,问道:“本县赈灾粮,还够城内灾民购买几天?”
不愧是陛下看中的人,一问就是重点…仲为心中由衷赞叹一声,如实回答道:
“禀告林大人,朝廷三天前从水路运来十万斤粮食,除了每日一千斤在城外开设赈灾粥棚外,城内每天限量一人三斗,价格是50文一斗。”
“五十文?”林七安眉头皱了起来。
仲为略显惭愧的说道:“这五十文一斗的米,每天限量,咱们县衙内该用的人手都用上了,就连我爹快八十岁的老头子,这几天都在帮我卖公家粮,饶是如此,还有很多灾民排队买不到…”
林七安打断道:“我在京城听说你们这里有四大粮商,他们手里的粮食为什么不拿出来?”
说起这四个人,仲为立刻露出疾恶如仇的表情,咬牙道:
“这四个老不死的东西,趁着黄河发大水,灾民颗粒无收,四个人是齐心协力想挣国难财,他们的粮食不是不拿,是价格太高,灾民们买不起。”
林七安颔首道:“他们卖多少钱一斗?”
仲为用双手比划了一个十字,“今天的最新价格,一百两一斗!”
林七安思考片刻,开口道:
“这样,城里的公价粮还有多少收起来多少,不许再卖,城外的赈灾粥铺,一斤白米能换三斤麸糠,每天300斤白米去换,从明天开始。”
林七安此话一出,小小的县衙整个炸开锅。
“什么?换成麸糠?那可是给牲口吃的!”
“林大人,求您收回成命,您也是爹生娘养的,灾民们已经无家可归了,若是连口稀粥都喝不上,他们还能算是人吗?”
仲为震惊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尴尬扯了两下嘴角,问道:
“林大人,您,您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林七安双手一摊,“我刚才的话难道说的不够大声?”
轰!
仲为的脑子瞬间炸了!
用人吃的米去换牲口吃的饲料,林七安这是疯了吧?
上一秒他还将林七安看做拯救洛安县的大英雄,现在他就给我整这出?
不同意,我坚决不能同意!
仲为脸色一沉,拱手道:“林大人,微臣不能从命,您在城外,光是往白粥里撒一把沙子,那些灾民就快把天掀翻了,你现在要是把白粥换成牲口吃的饲料,他们明天就能冲进城里,把洛安县衙拆了!”
林七安豁然起身,手指着那些持刀的衙役们说道:
“那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区区几个灾民都控制不了,朝廷的俸禄白拿的吗?”
衙役们眼珠子骤然瞪圆,抽剑拔刀,冲了上去,似要和林七安好好理论一番。
“倾城,圣旨拿出来!”林七安单手握拳在后,另一只手摊开。
花倾城立刻将圣旨拿出,放在林七安掌心,低声道:
“林七安,你真的要这么做吗?这样,对那些灾民是不是太残忍了?”
好吧,本想用圣旨压他们一头,既然我家倾城想知道愿意,勉为其难对他们解释一下吧。
林七安接过圣旨,冷淡说道:
“我在城外粥铺说过,别把灾民当人看,别说是掺了沙子的粥,你们现在走出洛安县,方圆五百米,地里的草根,树皮,甚至还有灾民因为饥饿,迷信去吃观音土,结果活活被观音土撑死,他们现在就是行走的野兽,眼里露着饿光…”
林七安冷冷的扫过每个人。
“别说这十万斤官粮是要还给朝廷的,就算再来十万斤,也完全不够,听懂了吗?”
一番话掷地有声,方才还神色激动的衙吏们互相对视一眼,默默放下手中刀剑。
“都听懂了就好。”林七安将圣旨放在书案上,双手扶着膝盖,又问道:
“我再问你们,刚才城外粥铺,逃跑的那些人里,你们可有认识的?”
仲为眉头一皱,不知道林七安为何特别在意这几个人,反问道:“他们是谁又有什么关系,不也是灾民吗?”
林七安冷笑一声,嘲讽道:“仲县令,你就是这么当的父母官?那几个壮汉有手有脚,身强力壮,身体状态分明和周围灾民有天壤之别,你哪只眼睛把他们也归类为灾民?”
仲为一生光明磊落,为官两袖清风,还从没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一时又羞又恼,嘴巴张了几次,哑口无言。
最终还是他身边师爷叹息一声,走上前为仲为开解道:
“林大人,您说这话,就是冤枉我们仲县令了。”
“刘师爷…”仲为用眼神示意师爷别再开口,刘师爷却执意道:
“林大人上任之前,我们县令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有回家,甚至吃饭都吃不下,执意要等灾情过去,百姓每个人都能吃到平价粮再吃饭,你看他饿的,两颊都消下去了…”
仲为眼眶立刻红了,林七安看在眼里,又点了点头,示意师爷继续往下说。
“那几个小子,县令在城里忙着赈灾,县令不清楚他们的身份,也很正常。”
“我听说,他们就是四大粮商派来捣乱的,这些人整天混在灾民中,散布些阴谋论,说什么粮价迟早有一天会突破两百两一斗,逼迫灾民拿出手上的金银,道城里来买四大粮商的高价粮,这不,昨天粮价还是九十五一斗,今天就到一百了…”
说罢,刘师爷挥手叹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仲为握紧拳头,脸色涨得通红,“这帮狗娘养的奸商,来几个人跟我去找那个姓赵的!今天本县令就算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要让他们开仓卖粮!”
林七安急忙阻止道:“慢着,和他们这帮唯利是图的人,他们根本不怕你玩命。”
仲为“哎呀”叹气一声,一拳头重重砸向县衙内门柱。
“那林大人,依你所见,又该如何?”
林七安双眼眯起,冷笑一声道:“给他们发请帖,就说御史大人,要请他们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