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差点踩袭人头

方才给博平郡主的接风宴席，丰盛自不必说，又因贾母瞧出茱萸极爱热闹，便让家中女眷悉数到场作陪。

茱萸自幼与父母分离，虽说可以时常进宫，但毕竟皇家规矩繁复，纵是亲人相对，也委实难比眼前贾家祖孙三代同堂说笑的热闹欢乐。

茱萸本就是个没甚架子的，此时又是心情大好，很乐得同众人一道儿和乐，是以这一餐饭吃得尤为开心。

可宝钗的这顿饭却吃得很是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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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宝钗是谁？

是到哪儿都出了名的最体贴人、最会来事、才貌出众、温柔贤惠、八面玲珑、处事周全的“完美女孩”。她在贾府的人缘之好，那是上至国公夫人老太君贾母、下至倒马桶的腌臜婆子，谁见了都要笑着夸的。

可偏偏这位博平郡主却是个瞎子！

博平郡主和黛玉相熟，谈话之间又发现探春爽利聪明，便生生要把这两人也拉上首席；而对于一向都是能与黛玉不相伯仲的宝钗，竟然跟没瞧见一样！

更尴尬的是，宝钗一直号称是“入京待选”，都说若不是因为薛父早亡、薛蟠闯祸，那宝姐姐是必定能够入选去做公主、郡主的伴读，甚至当皇妃都有可能。

可如今，人家真真正正的郡主就在眼前，却从始至终都没对宝钗这位“待选伴读”多瞧一眼，更没多搭理一句话，你说这可叫宝钗多难堪？

宝钗暗气暗憋，好容易煎熬到这餐饭结束，郡主发话让众人散了，宝钗也只得无奈跟着薛姨妈退出来。

不过宝钗是个心中有大算计的人，既然在郡主这里捞不到好处，那就立刻能丢开此时，马上仍然把目标继续又锁定宝玉。

她这两日一直都在忙着帮她哥哥薛蟠的事情，一心要借着薛蟠生日的由头，想法子拉进薛家和贾家的关系。

可巧贾政的清客程日兴是个古董商人，看上了薛家曾经的皇商身份，想巴结薛蟠多跟上层高门做些古董生意。于是程日兴花了不少心思和不少银子，在春末就弄来了夏天才有的西瓜和秋天才有的鲜藕，配上新鲜的大鲟鱼和暹罗国进贡赖的薰猪，送给薛蟠买好。

薛蟠得了这新鲜东西，拿回家就要和母亲妹妹一道儿吃。

倒是宝钗，连忙制止了薛蟠，立刻叫他赶紧派人给贾母、王夫人和贾政送进去，余下的也赶紧收好，叫他留着请客。

薛蟠跺脚道：

“这鱼、猪不过因为贵而难得，只是这藕和西瓜亏他怎么种出来的，这样的难得的东西，若不趁着新鲜吃了，岂不亏了？”

宝钗白了薛蟠一眼：

“哥哥糊涂！

咱们住在贾家，图的是个‘背靠大树好乘凉’，没有贾家在背后，哥哥在京里如何能有现今的逍遥？

只是哥哥不争气，都过了这许久，不单攀不上大老爷、老爷，珍大爷、琏二爷那样的圈子也插不进脚去，就连宝玉的朋友都没能拉拢熟络上几个，这不是白白亏了机会？

还有舅舅那边，哥哥又赚了什么脸面来？

既然有了这样的稀罕物，不如拿来送给贾家老太太、老爷。趁着送这些东西，明叫贾家人知道哥哥要做生日。

我想咱们都明告诉了他们，他们怎么也得有所表示，横不能跟去年似的，人人都装做不知道？”

说着话，宝钗又朝薛姨妈叹气道：

“妈妈，舅舅也是，年年宝玉过生日，舅舅都给送来一套衣服，一双鞋袜，一百寿桃，一百束上用银丝挂面，怎么去年到我哥哥的生日，舅舅那边却半点动静也没有？难不成今年也是如此？”

薛姨妈如何不明白自己哥哥王子腾的为人？

王子腾年年给宝玉送礼，那是看的贾家的面子；

至于年年忘了薛蟠的生日，那是因为薛家没有面子。

但薛姨妈嘴上要强，无论如何不肯说自己娘家哥哥的不好，只解释道：

“你舅舅外出公干不在京里，哪里能把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样样顾得周全？

再说，贾家也不是轻看了咱们，你瞧瞧你十五岁生日，那可是老太太给亲自张罗给过的，席面、戏班都是最上等的。”

薛蟠见母亲妹妹都一心想着贾家的事情，也只得答应将东西预备下请宝玉和宝玉的朋友。

宝钗今日特意没去怡红院，却是背地里忙着让莺儿去找茗烟，帮着薛蟠请客的事情。

可惜刚刚听了莺儿从茗烟那里得来宝玉在薛蟠宴席上吃醉了的消息，郡主就登门了，贾母派人来请薛姨妈共宝钗，直到此时，宝钗才终于得空闲，便急着要去找宝玉。

傅秋芳比宝钗大了七岁，心眼比宝钗不少，一见宝钗所去的方向，立刻便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在宝钗踏入怡红院大门的一刹那，背后的傅秋芳笑盈盈叫住宝钗：

“宝大妹妹，我刚刚来这里，哪里都不熟，这园子又大，只怕迷路，唯有跟着你了。”

一句话，弄得宝钗迈入怡红院的脚，收又收不回，只好扭回头朝着傅秋芳干笑：

“原来是傅大姐姐，我是惦记着林妹妹，因她常来怡红院，于是我就来怡红院看看她在不在这里。”

傅秋芳赶上来，拉住宝钗的手笑道：

“那正好，我也想和林妹妹说说话儿，咱们一道儿。”

二人笑容满面、各怀心思地刚一踏进怡红院的大门，差点儿踩在袭人头上。

“啊——”

三人几乎同时一声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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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宝钗先回过神来，瞧着躺在地上破席子上的袭人，问道：

“这天都快黑了，你怎么躺在当院大门口？”

袭人一见宝钗，登时抹起了眼泪来：

“这都是我的不是，犯了琏二爷的规矩。

今儿原是我身子不舒服，就在炕上躺着，叫茜雪给瞧见了，她凭空就说了些不好听的话儿，宝二爷跟她解说，她都不买账。

偏巧琏二爷又来了，就……就给了我这个没脸……方才太太派人来问宝二爷，我还得央告别教太太知道了，怕气坏了太太。”

宝钗一听袭人这是被贾琏罚在这里，登时便觉还是不沾惹的好，便随口安慰了一句，重点还是问宝玉如何。

袭人抽噎着道：

“我们那位爷，吃多了酒回来就睡了一会子。

方才老太太叫人送了饭来，麝月叫醒了他，结果刚刚伺候他吃了饭，他又跑去潇湘馆了。”

宝钗一听宝玉去了潇湘馆，心中立刻如临大敌，脸上倒风轻云淡道：

“林妹妹身子一向不好，可怜见的，我也很该去瞧瞧她。”

宝钗说着话，人已经要转身走，却见怡红院里的所有丫鬟婆子，排着队走出来，由麝月打头，挨个走来袭人身边，尴尬朝袭人问了句：

“躺……躺够了没有？”

袭人苦着脸，只好小声答了句：

“躺够了。”

却听得队伍后面有个管家娘子厉声道：

“大声答！琏二爷的话谁敢违拗？”

惊得宝钗转身逃也似地直奔潇湘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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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潇湘馆，宝钗在屋门外就听得宝玉和茱萸的对话，心道：

这个宝玉，粘着一个黛玉还不够，但凡对那些花容月貌的年轻女孩儿是见一个爱一个，跟谁都要“姐姐妹妹”地套近乎，连见了人家郡主都要甜嘴蜜舌一番，简直叫人防不胜防！

心中不免有些赌气，便故意高声笑道：

“宝兄弟，昨儿我哥哥特特请了我吃那些难得的新鲜东西，我说我命小福薄，不配吃。果然我们薛家的那些新鲜东西只能偏给你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