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读书人和内监也没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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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欺瞒陛下，老臣是绍兴十五年（1145年）考取进士入朝为官，至今也有十六年了。”

汤思退坐在绣墩上，双眸中满是回忆的说道。

而赵构捋了捋颌下掺杂着银须的长胡子，沉声问道：“朕就想知道一条，你勾结舟山海贼，阴蓄死士，为的是什么？”

赵构压根不相信汤思退会勾结海贼，存有异志。

毕竟他执政几十年，见过很多各色人等。在识人方面一向很准，汤思退这人虽然贪婪、奸猾，为了排除异己不择手段。

但他骨子里其实还算是比较正统读书人，岂能干出谋逆这种自毁家族的事。

汤思退面色凄苦的回忆着什么，过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这一切还要从老臣刚当上知枢密院事，那年说起……”

原来就在汤思退得到赵构信任，成为枢密院二把手的时候，其子汤硕就打算借着父亲在位的时候，大肆的捞钱。

毕竟大宋宰相听起来很风光，但是这可是个高危行业，汤思退之前的好几任宰相都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

一旦汤思退犯错也从这个位子上下来，那可就是人走茶凉。

因此，汤硕便一边结交想要巴结他的商贾们，用汤相公的权势给这些人开路，顺便大肆敛财。

而雷氏兄弟就是汤硕无意间结识的一些退伍士卒，为了以防万一，他就将这些人安置到已经荒芜的舟山群岛。

然后暗中支持他们壮大势力，作为汤家的秘密打手。

直到从汤思退口中知道，金人正在厉兵秣马准备南下侵宋，汤硕便想到私下里给家族留条后路。

目的就是万一金人铁蹄越过长江，汤硕就立马带着家人登上海船，在众海贼的护送下南下避祸。

毕竟在古代，陆上交通不便，万一遇上乱兵和流贼，那就完球了。

反而海路虽然看似危险，但是却非常安稳，可以乘船随时南下到海外大岛避祸，继续当他的富家公子。

听到这里，赵构叹了口气，回身看着这位登上相位短短六年时间，就已经头发花白的大宋宰相。

于心不忍的说道：“朕明白了，原来就算是当朝宰相也不看好大宋能赢，早早的就留下退路。既然如此，那朕就给你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反思反思吧。”

这话的意思就是让他主动辞去相位，毕竟如今朝中主战派势力大涨，声言出兵与金人决战的官员居多。

面对当前局面，赵构也只能顺应人心打压主和派，让主战派能够掌握兵权，与金人作战。

就算没有汤硕勾结海贼这档子事，赵构也会找个理由发难，罢掉身为主和派大佬的相位。

而赵构内心深处其实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汤思退在相位上已经干了很多年，党羽布满朝堂。

况且如今金人撕毁合约南侵大宋，那和金人交好的主和派就没了用处，反而会在抵抗金国上形成掣肘。

而李宝之前说平江府造船厂工匠紧缺，造成新式战船建造进度一拖再拖。

也不排除是某些主和派的人，从中作梗的结果。

所以，在国难当头之际必须要打压主和派，支持主战派。

这样一来，众多中低层将领才能放弃幻想，不再站队主和派，只能卖力抵抗金人保卫大宋江山。

看到此时的皇帝面色严肃的想着什么，汤思退心里自然明白赵构的心思。

他抬起手臂拱了拱手，眼睛直视皇帝的双眸，神情落寞的说道：“为了不让官家为难，臣答应辞去相位。”

“但臣还有一个条件，只要陛下恩准，三日后的大朝会上，老臣自会主动请辞。”

赵构其实早就看惯了官场上的起起伏伏，汤思退之前的历届宰相都或多或少心有不甘，在离去的时候提些条件。

而只要不是太过分，身为皇帝的赵构一般都会答应，毕竟这些人身后还有很多党羽亲信在朝为官。

不能让他们有兔死狐悲之感，至少要面子上过的去。

想到这，赵构点头答应道：“汤相公说吧。”

汤思退站起身来，弯腰施礼表示感谢，然后才开口说道：“我那幼子虽然干出了诸多恶事，但还望陛下看在老臣鞠躬尽瘁多年的份上保他一命。”

赵构想了想，这些也是人之常情，再说汤思退被罢去相位贬往岭南后，这汤硕也就翻不起多大的浪来。

“可还有其他未了的心愿？”

汤思退摇了摇头，闭口不言。

政治上的主张，他早就找好了接班人，参知政事王之辅能够在他离开后继续实行和平路线。

看到这一幕，赵构大度的挥挥衣袖说道：“既然如此，朕就看在宰相的面子上保他一命，但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朕仍要除掉他身上的功名，永不叙用。”

听到皇帝开口承诺，饶过汤硕一命，汤思退心想，只要能保住儿子的命，凭借汤家这么多的家财，不说东山再起，至少当个富家翁还是没问题。

而这些透过巧取豪夺来的海量财货，被汤硕掩藏在好几个地方，足够汤家子孙流传三代。

汤思退抬头看了看赵构的面色，神情凄惨的跪在地上，将头顶的长翅官帽取下，放在旁边的地上。

这才对着不远处负手而立的皇帝俯首下拜，然后理了理被风吹散的鬓间白发，抱拳抱拳施礼道：“老臣……告退。”

赵构点点头，并没有回头看这位神情落寞的卸任宰相，而是挥挥手，让他自行离开便是。

直到汤思退倒退着离开垂拱殿，赵构这才叹了口气，伸手召来一位侍立一旁的小太监。

对他吩咐说道：“你去告诉蒋大珰一声，不要为难进之的幼子，他知道该怎么办。”

小太监弯着腰，低头说道：“奴婢遵旨。”

等到大殿内重新空旷起来，赵构呐呐自语道：“如此一来，希望主战派的人不要让朕失望。不然，汤进之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而此时已经离开垂拱殿，行走在宫殿群里的汤思退，好像心有所感似得，猛然回头看向身后不远处巍峨的皇宫。

将身后跟随的中年内监吓了一跳，连忙跟着回头看去，却发现两人身后什么都没有。

只听汤思退神色复杂的看了看赵构平时办公的垂拱殿，心中满是惆怅的呐呐自语道：“你们都别得意太早，一旦战事不利，老夫迟早还有回来的一天。”

放完狠话，汤思退这才冷哼一声，背负着双手往宫门行去。

只留下身后的中年内监满脸感慨，这些读书人和杂家这些没卵子的内监也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杂家好钱，而你们贪恋权力罢了。

这都被贬嫡了还想着回来继续当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