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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此刻迎来了意识的片刻回归。
现在的他眼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感受得到四肢却无法操纵,周身暴露在空气中如同被火灼烧一般,火辣辣的疼。
若是他能睁眼,便可发现自己身处一座矮山的顶峰之上,四周矗立着八根相同的刻满奇异铭文的木桩,其中四根上已有人影,另外四根却光洁如新,似是从未被人使用,九根木桩之外,自山坡顺延至上下,方圆数十里尽皆被无尽人彘插满,无处不在的呜咽声竟在这大白天令人遍体生寒。
料想也是,以悟道境修士做阵眼,如今天道凋敝,通神不出,世间战力巅峰便是悟道境修士,又从哪里能捕获如此之多作为阵眼使用?唯有这流民之命尚属容易取得,便也好趁此时间多多收敛一番,也好在诸多世家之中拔得头筹。
白虎意识逐渐模糊起来,似是有些忆起白烈所言。
“虎儿,世上并非只有黑白,你要见得到那一抹灰才是。”
“知道真相,你又如何?”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你怎会连这道理都不懂?”
“那天下其他生灵,不也应当是这天道庇佑下的一员吗!”
那无舌的黑洞中涌出一阵血水,他心中忆起一个女子所言之语,“你莫不是读书读傻了吧?”
他有些想笑,却无法控制自己面部,那无垠的灼烧感让他时而清醒,时而昏厥。
此刻的他却心念,自己若是早些被绑在这,是否不必献祭这般多流民?
“性有巧拙,可以伏藏。九窍之邪,在乎三要,可以动静。火生于木,祸发必克;奸生于国,时动必溃。知之修炼,谓之圣人。”
倘若自己不这般笨拙,是否可以在当日踏雪升仙直入临仙境,又或者接受那天道道韵,成为天地间一尊伪圣,从而涤净这般邪祟?
非是不能,而是不该。
倘若自己当时与那天道虚与委蛇,即便成就伪圣,也定将神智不存,化为那已生灵智天道的座下走狗。
他有着自己的坚持,自己的思考,若是因心怀卑如蝼蚁的万千流民而为天道所弃,那便也是自己的命数。
他那原本是口的黑洞流出潺潺黑血,喉中发出些许杂响。
若是那舌头完好,他应该是想说“贼老天,我日你妈”这类粗鄙之语。
此刻他心神通明,意识却渐渐模糊,偏在此时,他的心湖内渐生出淡金之气,修复起周身经脉。
这本是好事,但对他此刻却是无比残忍,当他恢复内视之时,他便已发现自己成了人彘,断是再无恢复可能。
那心湖之中金色愈发浓重,他却在心中自嘲,“这天道倒是小气,此般气运强加吾身,却不过是想要继续折磨罢了。”
语毕,他将那不易聚集起的灵气尽数遣散,以自身为中心,将其渡让与山下流民,令数万困于木桩之流民昏死过去,也算是短暂地减轻他们的痛苦。
秘境之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之气逐渐加重,在九天之上渐渐凝成一只血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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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可儿话音方落,只见甘范左手向头顶遥遥一指,登时那枚朱红玺印剧烈挣扎,垂下的道道红光如同产生灵智般围向甘范与芮可儿,白沐秀登时脸色一白,似乎被那方玺印抽取了不少生气。
“这方玺印倒是起了个好名字,火方,听起来就颇有滋味,”甘范淡淡看向白沐秀,“借助这般器物也想压制甘某,莫不是阁下尚在睡梦之中?”
“甘?”白沐秀狭目圆睁看向甘盛,双手叠起操纵玺印,“此人与你甘家是何关系!”
“没,没关系啊,”甘盛慌张地摆手,如同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般急忙说道:“甘家只有大长老破入临仙境,老朽可断定,族中定无此人。”
“罢了,此事原委理当说与你二人,”甘范眼底流过一丝寒意,左手握拳,那火方玺印登时炸开,碎片化作流火飞向秘境各处,白沐秀心神俱震,哇地正欲吐出一口鲜血,却不料一只大手直接覆上他面门,“可惜甘某不善言语。”
白沐秀向右侧一撇,仅能看到那漂浮而起的墨袍,以及甘盛那翻白的眼珠。
下一刻,二人皆失去意识,如烂泥般瘫软在地。
“欠账竟是这般可怕,惹得夫君出手如此果断?”芮可儿款款而至,撇撇嘴左右开弓,双手抓住那白沐秀与甘盛的头颅,心念微动,掌中竟冒出青金之色,却见二人似乎有所抗拒,但数息后皆是归于平静。
“搜魂之术?”甘范皱眉,“跨境搜魂,对你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芮可儿脸色微微一白,定住心神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无妨,这二人的灵识化散为十亿份亦不过是泥牛入海。”
她表面平静心中却巨震不止,微微缓和一下便与甘范说起方才搜魂所得。
甘白二人记忆中相同的部分,便是三年前所有通神境修士尽皆受到所谓“天道”的指引。
这道意志在每人的意识中出现的形象皆不相同,在白沐秀记忆中它化形为一条火龙,周身焰浪涛天,倒也暗合白家先天控火之资。至于甘盛,他醉心研究,修为进境反受其限,于记忆中仅仅是窥得天道那模糊轮廓,却不知为何竟是一头周身围绕着澎湃水灵之气的仙凰。
想到甘家之人大多亲和五行水系,这般情形倒也算合理。
二人所见天道固然不同,但都接受到一信息,天道向诸人传下设立“生祭大典”之旨意,由此可见,世上所有通神境之上修士都接受到此般信息。
这般旨意清晰,却未解释万一。倒也是了,若真是天道行事,又何必有什么解释?
就是不知那天道对临仙境修士的交待,有无变化?
“若是方才那甘盛所言非虚,世间已知的临仙境修士应当仅有甘家大长老一人吧?”甘范轻轻扶住脚步有些虚浮的芮可儿,轻声道:“让你不要逞强,现在感觉如何?”
“无妨,只是能控制的灵力有些透支了,”芮可儿微微一笑,眼中眸光闪动看向甘范,“虽说可将生祭大典势必要阻止,但这般多生灵受戕,不知是否能算是亡羊补牢。”
甘范微微皱眉,他现在愈发感到周身灵力凝滞,似乎这方天地正在压制自己,“方才那红光,你可曾感到不适?。”
“未有这般感觉,”芮可儿黛眉轻蹙,思索片刻后说道:“或许那红光是蕴含血脉压制之力,能够压制不同血脉之人?”
甘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前辈,说话。”芮可儿忽然想起自己手上还戴有个烫手山芋,“怎得进了秘境便一语不发?”
甘范则是看着那枚残破的铜戒,此刻竟在其上感受不到丝毫灵力波动,“砂戒,别装死。”
可砂戒仍旧是没有回应,二人相视一眼,尽看出对方眼中浓浓的疑惑。
“罢了,先去救人吧,”甘范看向地上二人,“总要给这世间万灵一个交代。”
芮可儿则是缄口不言,默默点头。
随着自己与甘范再度化为星光,原地只留下昏厥过去的甘白二人,她那眉间闪过淡淡的哀愁,又看向二人一眼。
她此时靠在甘范怀中,感觉自己心中有些许愧疚,二人分明相约白水鉴心,可自己却未将方才搜魂所得有和盘托出。
原因倒也简单,她竟在仙凰与真龙眼瞳中看到了那对熟悉的血色眸子。
那对眸子与自己一般无二,若说是巧合,未免太过自欺欺人了些。
秘境入口迎来阵阵呼喊,直到方才甘范撤去了遮天蔽地,在一旁镇守的白家修士才发觉这里的蹊跷。
众人呼喊着冲向这里,数人急忙冲出秘境前往各位长老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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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家主好大的阵仗,莅临寒舍,真是让人惊喜,”白玄法看着亲身前来的甘苗露出一丝诧异,“不知甘家主前来所为何事?”
“白玄法,你我相识多年,不必如此客套,我来此处只为一事,”甘苗顿了顿,那双青蓝眸子中闪过一轮白光,“请白家白烈家主与少主白虎一见。”
“见他们二人?”被唤作白玄法的白家大长老摸了摸自己那青短的胡茬,咧嘴一笑,“不巧,家主白烈正在闭关,少主白虎正在我白家秘境内稳固境界,甘家主可能有所不知,我白家麟子白烈于二十岁破入悟道境中期,乃万年不见之材,昨日回归家中,现在自是需要好好稳固一番。”
甘苗咧嘴一笑,双臂环胸靠在门边,青蓝眸子弯成了月牙,竟显露出一番少女的狡黠,“白老秃,你莫不是把姑奶奶我当傻子了,我不知道具体情况会直接过来你白家?今日你赶紧放出白烈,也省得我把你那点杂毛再给你薅掉。”
“甘苗,你欺人太甚,我白家之事与你何干?”白玄法脸色一沉,伸手向前一指,目中冷光闪烁,“你莫不是要挟持我白家家主,来日吞并我白家,你可知此举断不会被大周所允,世间诸多世家正等着看我两家笑话!”
“是是是,我告诉你白老秃,我其实是那该死的白烈的姘头行吧,现在上来不是为了甘白二家之事,为的是男女私情,你奈我何?”
剑拔弩张之时,门外传来一阵急呼:“大长老,不好了!三长老与甘家二长老昏死在秘境了!”
白玄法面色一沉,挥手大喝,“聒噪!没见到甘家家主在此做客吗?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白老秃不必在意我,不如让你后辈细细说来听听,我也好看看我们那二长老是怎么跟你家三长老混在一起,”甘苗自水蓝法袍中伸出一条修长白皙的玉腿一脚把门蹬开,“小辈,进来说与我二人听听。”
“这......”门口那身着灰色劲装的修士看向白玄法,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进来说话吧,我白家没什么要瞒甘家主的,”白玄法压抑下心中火气,自一旁斟上一杯酒渡给那小修,“莫要惊慌,细细说来。”
“谢过大长老。”那小修兴奋地双手颤抖,接过酒来一饮而尽,“晚辈乃今日当值之人,方才随三长老与甘二长老在家主房间同家主......聊那家常,见连理族叔气冲冲赶来......”
“白连理吗,那小子去那作甚?”白玄法轻敲桌椅,心想他一新近成就悟道境大圆满之人,料想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便颔首道:“继续。”
“连理族叔不知为何怒气冲冲,还使用秘法将自己提升到了假神境,”小修眨眨眼看向一旁正饶有兴致的甘苗,咽了口口水便又把头低下,“但是三招之内便被甘二长老制服,而后种下不知何物拖去了秘境。”
甘苗正在一旁看白家内讧的热闹,却在此刻愣在那里。
这小修在说什么?甘盛那老东西主动出手了?还给白家人种下不知何物?
白玄法此时也听出了这段话里的问题,眯着眼睛看向甘苗,“甘家主,不知甘家二长老为何对我族之人出手,何况此人乃是白烈家主一奶同胞,莫不是早有预谋,想要引动我白家内讧?”
“白老秃,你少在这装疯卖傻,你会看不出来甘盛跟你们老三混在一起?”甘苗柳眉倒竖,整个人周身气势节节上升,“要是想往我甘家身上泼脏水,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见堂内气氛剑拔弩张,那小修咽了下口水,忽然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急忙开口,“对了,三长老携连理族叔前往秘境救治伤势,却不料没了声息,直到方才我们才发现三长老与甘二长老一同倒在入口之处,似是灵识受到重创。”
“灵识重创?!”甘苗与白玄法同时一惊,别人可能不清楚,他们二人可是知道白沐秀与甘盛的灵识之强远超同阶,若是这般都被重创,难道是对方家底牌已出?
想到这里,二人不禁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白老秃,你们白家底牌真多,够狠。”
“甘家主,甘剑生前辈来了也不与我通告一声,是把我这晚辈当外人了?”
那跪着的小修有些摸不着头脑,方才还要打起来,怎得现在二人都在皮笑肉不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