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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季皇城,那股巨大的能量的余波渐渐蔓延到此处,无数平民感受到大地的颤动,不住向东北方向望去,相互之间窃窃私语,似乎是在讨论着什么不便言说之事。
纪勇感受着周围人群的不善眼光,按了按挂在自己腰间的那柄厚重金刀,心中稍显平静。
有此利器傍身,便是在此时此刻,也能在夹缝中求得一丝生存之机。
他走向路边的面摊,拴好自己的马匹,在那破旧的木桌上排出两枚铜钱,伸手一声招呼,那摊主便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端了上来。
“客官,您是从北边来的?”
纪勇抬起头来,颇为惊诧的看了眼这个摊主,眼前之人个子矮小,也不似那大勇之辈,竟有勇气与自己这相貌凶恶之人搭话。
“既能看出根脚,却不怕我?”纪勇一笑,伸手邀那摊主坐下,“却没想到这南朝皇城之下,小小的面瘫之上也有如此猛士。”
那摊主闻言笑了下,摆了摆手连道自己不敢。
“既是如此,那又为何与我搭话,总不得是要与我谈生意吧?”
纪勇也不顾有他,见那摊主未着急回话,便自己先扒拉起面来。
“壮士,我见你似是从那北方来的行商,可面相却不似北人,不知祖上是否是南朝之人,小老儿想向你打听那边光景如何?”这摊主犹豫片刻,还是直接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似是见纪勇眉头皱起,他赶忙解释道:“小老儿绝无歹意,只是小老儿胞弟在……在北地行商,已有半年了,无因信,所以想问问壮士那边现在如何。”
纪勇看着摊主,眉眼低顺,双手四肢紧张,一般搓了又搓,便心生怜意,缓缓开口。
“老哥,北地光景不好,你也知道,这几年雨水甚少,况且南朝……换了天,和北地贸易也时断时续……”
纪勇顿了一下,叹了口气,“我也不好说什么,若是老哥下次见到令弟……让他近期好生呆在这边吧。”
那摊主一听,本就佝偻的身形似是又矮小了两分,对着纪勇道了声谢,有些踉跄地起身。
对他而言这绝不是什么好消息,虽然纪勇说的相当委婉,可他也能听出弦外之音。
看着老人失魂落魄的离开,纪勇心中也不禁升起一丝悲情,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叫住摊主。
“老哥,冒昧问一句,令弟一般走哪条商道?”
那摊主转过身来,看向纪勇,后者赶忙说道:“边境镇南王与南朝大皇子封地接壤之处是南北二朝默认的商线,若是在那里行商,在两边彻底撕破脸之前应当无虞。”
老人暗淡的眸子里似乎升起了一丝希望,忙不迭再次于纪勇身旁坐下,极为兴奋道:“那真是我老吕家祖上积德,胞弟正是在那天星城一带行商,若是小老儿所记不错,那里应当是大皇子的封地。”
纪勇看着摊主恢复神采的眼睛,不禁露出一丝憨厚的笑。
“多谢壮士,小老儿这下宽心多了,这面钱就算了,我看你人高马大,一碗肯定是吃不饱,我再给你下一些去。”
这摊主丝毫不听纪勇的推辞,乐乐呵呵地煮面去了。纪勇看着他那张罗着生意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
自家祖上确实是这南朝之人,两代以前逃荒到北朝,阴差阳错在那里扎了根,渐渐凭借着对南朝的了解行商为生。
这两年天地大旱,粮食欠收,两国间的关系也因种种原因逐渐微妙起来,现今大有一擦就着的趋势。
自己带着这些许商货,走完这一趟也得考虑换个营生了。
生逢乱世,活命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可以考虑放一放。
“吕头,咱们放跑的马匹已经超过四分之一了,后面的匪头还在跟着,”一个头戴羊毛毡帽的伙计向前喊道:“不行咱们分开,你带着兄弟们向南,这里离天星城也不过十几里,我稍微跟他们周旋一下,应该来得及。”
“孙义,你小子是让马蹄子撅了脑子了吧?咱们分开让你送死,咱们这么多年的老弟兄不都得戳我脊梁骨?”
吕平一把摔了自己的毡帽破口大骂,“奶奶的,喂不饱的狼,平日也少打点,现在一个靠的上的都没。”
他恶狠狠的看向身后的匪头,狠狠吸了口气,“孙义,跟后面弟兄们说,直接放一半的货,咱就不信这帮孙子还能有心气追咱们。”
孙义一听当时就急了,他赶忙抽了马两下赶到吕平身边,“吕头,今时不同往日,咱们这次倒的都是金银玛瑙,还有那些轻便的好货,就这么放弃一半……损失太大了。”
吕平一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那失去了帽子的脑袋上在这数九寒天屁股要冒出热气,夹杂着那些许斑白的头发,让人顿觉苍老不已。
“孙义,你跟了咱多少年了?”
吕平忽然开口,让孙义有些摸不到头脑。
“吕头,我跟着您也有二十年了吧,当年您招我过来的时候我才十三四,现在我都快四十了。”
孙义仔细回想着,若不是吕平当年在这商路沿线招揽了自己,现在自己或许早就是这茫茫草原中的一堆枯骨了。
“你觉得我老吕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安然无恙?除了咱懂为人处事,更在于咱懂得取舍。”吕平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匪头,似乎已经听看到他手中弯刀破空的呼啸声。
“现在,兄弟们的命在咱手里,冒险再走一趟的提议是咱出的,给兄弟们带回去的承诺也是咱做的,你跟了咱这么多年,不能让咱到老成了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吧?”
吕平说话声不算多大,但在孙义心里却如同一记重锤。
“钱没了还能再挣,大不了就当咱这一年白干,可兄弟们命没了,多少钱都换不来。”
吕平说罢,看着身边那几个把自己护在中间的年轻人,厉声喝道:“咋了,给咱放中间是生怕咱被那帮劫匪伤到?咱老吕走商线的时候,你们几个臭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吃奶呢!”
“妈的,一个个把吕头当什么了,用得着你们在这护着,传下去,让后面的兄弟直接放掉一半的货,人骑快马赶上,有一个人掉了队,老子扒了你们的皮!”
“是,孙头!”几个年轻小伙一下散开,逐渐赶到商队中后,未等片刻,整条商队大量马匹连同他们身上背着的货物都留在这茫茫草原之上。
“妈的,跟咱眼前装孙子,跟弟兄们眼前就是孙头了是吧,”吕平笑骂道:“算你出息,等这趟平安回去,年景好点,我再带你走上两趟,把这次亏空补上,商队就能交给你了。”
“吕头,这话不兴说,我要是你孙子那吕方那小子不成我叔叔辈了,他想也别想!”
二人眼见身后的匪群看到那么多带着货物的马匹便已停下,皆是大感放松,正当所有人觉得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时,商队前面一里外的土沟处忽然冒出一片人头。
“吕头!前面也有!”孙义大惊,而后眉头一皱,招呼周围人道:“所有人,护住吕头,前面那些人是敌非友,让我上去会会!”
“你这小子,别犯浑,给咱回来!”吕平大声呼喊,奈何孙义如同没有听到一般决绝的向前赶去。
吕平也明白,现在两国的关系,怕是不日就要再起战端,自己押上了大半辈子的积累,为的就是走上这一趟,替自己和弟兄们挣得个几年衣食无忧的日子,只要熬过这段,将来还有大好的时光等着他们。
孙义作为自己的心腹肯定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但正因为他了解自己付出如此之多,所以在刚刚自己说放下一半马匹之时他才会如此犹豫。
吕平遥遥看向孙义,这一会儿他已经跑到了商队最前端。
孙义心中所想的倒也简单,他们所求无非是人员平安,最好是货物能够留下一些,这些沿路匪帮平日里也没少打交道,打个商量的话或许没那么难办。
就在他心存侥幸想要开口喊人之时,他那瞳子骤然一缩,前面那些人竟然已经将弓开满。
刹那间,数十支箭矢将孙义贯穿,他摇晃一下,直直地落下马背。
“孙头!”商队一下乱了套,二把手孙义的死是众人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的,这些沿途匪帮不少都跟他们打过十几年交道,怎会想起做这一锤子买卖?
吕平此刻怔怔地看着远处,目光仿佛穿越了时间回到二十多年前,自己将半张饼子递给路边那衣衫褴褛的小男孩。
“小子,跟着我干吧,最起码有饼子吃,有羊皮当衣服穿。”
吕平的视线似乎有些模糊,他整了整衣服,看着周围围了自己一圈的年轻人开口道:“兄弟们,拔刀,跟咱上,咱们给孙头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
草原上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似是要掩盖那拂过草原的呼啸风声,又似是那声声呜咽。
就在这一瞬,天空之中骤然裂开一道黑色缝隙,诡异的波动在一瞬间让这片天地似是染上了一片淡黄。
被风吹弯的草尖,漫天飞舞的黄沙,连同孙义胸口那不住流出的鲜血都在一瞬间凝滞住。
两道倩影自那黑腔中款款走出,其中一个女子缓缓扫视着地面,下一瞬便出现在孙义身旁,一只玉手按上他的头顶,美目微合,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我说这般多凡人聚集在这儿,你怎么偏偏要看这个受伤的人?”
开口说话的人赫然是恢复了修为的姬姜。至于那伸手搜魂之人,则是一袭白衣的子尧。
子尧白了姬姜一眼,叹气道:“既然好不容易来到这新天地,自然是一切小心为上,用最少的法力得到最多的信息,不正是你我所需求的?”
姬姜做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然后又带着疑惑看向周围,等到她分析完形势的时候便抬手一挥,那无数被定住的劫匪便霎那间化为黄沙,消散于天地间。
“你……”子尧瞪了她一眼,“你一定要沾上这般多因果才甘心?”
“我觉得倒也无妨,既然你我进入这方世界,又何谈不影响这世界的运行?”姬姜看向子尧,“说什么沾染因果自你,我踏入这片空间之后,这天地的因果与你我便早已形成了联系,现在做什么,不过是率性而为罢了。”
子尧默然,姬姜所言非虚,他自己心中也是这般所想,可是却仍心存侥幸,想着能与这未知世界尽量保持距离。
“怎么样?搜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没?”姬姜看向面色凝重的子尧,出声问道。
“多少还是有些作用,比如这方世界不存在灵力,也自然没有修士,众人皆是以武入道,锤炼肉身。比起你我这般境界之人自然相差甚远。”
子尧微微皱眉,“不过……”
“不过什么,你这人说话怎么总说一半?”姬姜无语,早知道她来搜魂好了,现在一个谜语人在自己眼前,自己真是干着急。
“倒也没什么,不过是搜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子尧微微一笑,看向姬姜的眼神中便多了一丝笑意,“这边世俗王朝之中,南朝新帝是在十年前登基的。”
“十年前,你说的是这里的时间?再说凡人王朝更替不也正常,特意说出这件事是有什么目的吗?”姬姜皱眉道。
“算不上什么目的吧,只是觉得有趣,因为这世俗王朝的天子,姓甘。”子尧微微抬眼,看向姬姜,“而听说这人原本有两个儿子,一个是现今天星城实际掌管者,甘玖珑。”
子尧顿了顿,继续开口说道:“另外一个倒不常为人所知,只是这人听说过,甘玖珑一直在暗中寻找他胞弟的下落。”
“所以这跟你我有什么关系?咱们可不是过来研究凡人爱恨情仇的。”
“那自然是有关系了,说出来或许会吓到你,这甘家小公子……名唤甘范。”
子尧说完后遥遥一指,孙义胸前的伤口竟如同时光倒流一般恢复如初,惹的姬姜一阵皱眉。
“同名同姓?这么巧?”
“世间哪有如此多的巧合,”子尧微微一笑,银牙咬得吱呀作响,“无非是有心人刻意为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