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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真看着对面的人和自己摆出相同的姿势,眼前景色一阵明灭,过去和现在的场景交织着。
“如果是夏老师来做仲裁的话,大概会叫我让你三分力气吧。”他轻笑着说,仿佛自己也变回了那样一个大孩子。
然后他的声音迅速变得低沉而沙哑,像是夹杂着沙场上的狂风。
“但现在可不是在繁华似锦的天烛城里,而是在北风萧萧的战场上啊!!”
说完,拓跋真大喝着迈出步子前冲,长剑指向身前。
这是一记直刺,同时剑尖微微上挑。
君子四方剑,四方起手式。
这一式既可用于准备调息,也可以用于进攻,动作幅度不大,作为起手式也不曾露出明显的破绽。
而上挑的剑尖既是向对手致以敬意,也是指向咽喉要害的杀招!
褚司白同样是以四方起手式应对,她精准地抓住了拓跋真的剑尖,两剑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碰撞过后,剑尖犹在微微震鸣。
拓跋真的剑被往侧面格开,偏离了目标。
而褚司白感觉有疼痛从虎口上传来,脚下后退了一步。
她与人对敌时气力上的劣势再一次凸显。
尤其是如今双方用着相同的剑法,她连也没有半分技巧上的优势。
拓跋真一招被格开,身形却极稳。
他一步牢牢踏在地上,激起尘土,手上一颤。
原本止住兵器去势再反向加速的过程在他手上像是完全消失了,
偏移的长剑在眨眼间就反向横斩而来!
剑光不算快,却恍如是一阵风袭来,让人瞧不出破绽。
君子四方剑,第二式,清风拂柳。
其实这一式看起来只是平平无奇的长剑横斩。
但夏流湖在传授武艺时提到,重点是胸中要有如其名称一般的“意象”,才能做到剑势圆满,既不露凶相,又似清风般无孔不入。
褚司白目光如电,同样是一转手腕,直刺变平挥,使出清风拂柳。
两把长剑再次相撞,褚司白依旧是又后退了一步。
并非是褚司白不想用其它剑招应对,而是在夏流湖的设计中,君子四方剑本就是以逸待劳、不变应万变、中庸端正的剑法。
在这样的剑术面前,如果想要出奇招钻空子,反而可能不慎落入下风。
于是拓跋真连续两招都明显占据了优势,剑上气势更足。
即使单看他持剑的姿势,任何人也都能看出他的昂扬之意。
拓跋真回剑本就极快,这次更是轻易地打了褚司白一个措手不及。
褚司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他的下一招已经来了!
君子四方剑,第三式,龙行虎步。
拓跋真往侧面迈出两步,同时剑光出其不意地下移,从侧面攻击对手中盘。
移动时,人手上的力气不免会小一些,便更换攻击的方位来增强剑招的威胁,这一招的关键在于步伐稳健有力如龙虎,步伐和出招都要快。
说得通俗一些,是正大光明地偷袭。
褚司白已经来不及做出完整的剑招了,她站在原地,不曾迈步,只是勉强转身,将剑移至中盘接下对方的剑光。
于是她又退了两步。
“用夏老师的话来说,这一局的‘势’已经被我掌握在手里了。”拓跋真在剑刃碰撞的脆鸣声中开口说,声音带着笑意。
他说得不错,君子四方剑这套剑法中,“势”是极重要的存在。
回忆已经不由自主地涌上了拓跋真的脑海。
从前在天烛城里,夏流湖的学生们以君子四方剑对战,其实极少会战到一人的剑刺到另一人身上的地步。
通常都是其中一方在逐渐失去了“势”,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最终或主动认输,或兵刃脱手,或身形不稳摔倒在地。
按拓跋真的经验,褚司白最多和他对到第八式,就要坚持不住了。
他嘴角微微翘起,也分不清是因为回忆起了往事,还是因为胜券在握了。
“兵刃无眼,如果你现在投降的话,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我终究还是不会杀你的。”拓跋真带着轻蔑的意味笑说。
褚司白不答话,只是尽快回复架势。
第四式,智取中宫。
第五式,仁心剑指。
……
随着对战的继续,拓跋真的优势越来越大。
而褚司白从第三式开始就再也没有做出完整的剑招。
到第六式和第七式,她都只是做出似是而非的动作,勉强不受伤而已。
而拓跋真的动作越发大开大合,如意圆满。
终于,第八式,凤舞九天。
这是极华丽的一招,使剑者在攻击时,剑光将如凤凰展翅,在一招内通过手腕转动使出数十种变化,剑意由下往上直升,仿佛能在同一时间,以反光的剑身绘出一副绝美的图画。
在夏流湖书写的剑谱中明确写着,此招非志向高远、斗志昂扬者不能使出。
拓跋真眼中,褚司白的“势”早已摇摇欲坠。
这一招内,她的兵刃是必将脱手的,如果自己能恰到好处地停下来,或许还能不伤她性命。
若是停晚了……
既然她不愿降,或许杀了就杀了吧?
拓跋真心里这样淡淡地想着,手中剑已移至中盘,手腕一边往上升,一边精妙地转动。
这一招堪称君子四方剑的奥义,此时仿佛真的有嘹亮的凤鸣从剑上传出,帐篷在下一个瞬间就要被焚烧殆尽!
然而,随着剑招使出,拓跋真却是变了脸色!!
他面前的褚司白原本已经在败亡的边缘,在接这一招时却毫无破绽!!
她使剑的形式与拓跋真相仿,手腕的变化却每一次都和拓跋真不一样!!
不仅如此,她的每一招都仿佛击在自己剑身的要害处!!
两把长剑不停碰撞,仿佛奏起金石一般的乐声。
而每一次碰撞中,褚司白的“势”都扳回一分,而他拓跋真的“势”却被削减一分!!
直到剑尖撞在顶端,一整套凤舞九天使完,两人居然又回到了最初的均势!
“你的凤舞九天……和我的不一样?!”拓跋真脸色铁青,一字一顿。
他冷笑起来:“好啊!即使是夏老师,对我这个蛮子原来也是会藏私的!”
他猜想,一定是夏流湖传授了两份不同的凤舞九天,而他拓跋真的那一份,正是被克制的!!
然而,褚司白只是默默摇头,顿了一会儿才说:
“你想错了。”
“你大概忘记了吧,我被逐出天烛城时才九岁。”
“夏老师的君子四方剑,其实我一共只学到第五式。”
“那……”拓跋真瞳孔骤缩。
“方才后面那些,只是我一边模仿你的剑招,一边随机应变罢了。”
她淡淡地说,漆黑的眼睛里不曾有一丝波动,仿佛她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