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被异化的多一些?,他的同伴就会被异化的少一些?。”
“——他想靠自?己保护他的同伴。”
顾潮平的声音几?乎崩溃。
这几?百年来,他一直一个人困在山崖顶上,俯视着云海下的众生。
想也知道,从来没有人能听他说这些?吧。黎应晨垂眸。
“好好的一个老?百姓,有他恩爱的妻子和儿女,品行高洁,有勇有谋,他是个…是个很好的人。”
“他不该变成这样的。”
顾潮平发?着抖。
“有些?时候,我一直在想……”
“我这几?百年来,所行之事,所奉之道,所救所害之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当年师尊建设三生修罗池,我与师尊大吵一架,甚至大打出手。我从来没有那么愤怒过。”
“因着三生修罗池,我迎着师尊失望的目光,做了那么多……那么多蠢事。”
“结果到头?来,我也变成了我最?厌恶的人。”
“那我这前半生究竟是为?什么?谁会在乎?”
“又有什么意义呢?!”
说到最?后,那声音已经近乎疯魔了。
“我想,师尊他…”
黎应晨不得不打断他了。
她已经听够了。
她说:“别人我不知道,但鲁望应该挺在乎的。”
顾潮
平微微一愣。
他皱起眉,开始回忆几?百年来所有的修道前辈……
黎应晨拍拍他的肩膀:“别想了,你不认识鲁望。他是黑凤村的铁匠,现?在应当在田里种地。当然?,也可能在喝茶躲懒。但反正,如果没有你,他现?在会在坟里长?草。”
她扳着指头?开始数:“白成峰在乎,鲁望在乎,林济海在乎,史耘在乎,典胜旗在乎……这个村民在乎,那个村民也在乎。”
黎应晨一摊手:“你救了这么多人,然?后说谁会在乎?搞没搞错,他们都超在乎的好吗。”
“我也在乎。如果没有你,我来到这里,得在死人堆里风餐露宿。我不懂耕作,也不会搭屋,就算邪祟杀不死我,我也会死于零经验荒野求生。”
“我知道你在挣扎,也知道你力有未逮,救不了所有人。但是,姜家难民也好,黑凤村也好,每一次你自?觉无望的挣扎,都救下来了很多很多的人。”
“他们不是’百姓‘,也不是一个符号数字什么的,他们是实打实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
黎应晨露出一个非常,非常灿烂的笑容:“谢谢你,顾潮平。”
“我们很在乎。你救了我们的命。”
少女一身黄裙,笑得杏眼弯弯。她身在漆黑洞中,笑容却无半点阴霾,身后雅舞缭绕,宛如圣火辉光。
顾潮平怔怔地盯着她。
连身上那诡异的亢奋都消失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那些?灾民们第?一次看到顾小仙君从天而降,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黎应晨挠挠头?,说道:“况且,你是不是有点自?负了?”
“什么?”顾潮平一愣。
“如果你把?真?相和盘托出,告诉桂花村那些?汉子们,他们现?在正在被吮吸身体,你猜猜他们会是什么态度?”
顾潮平紧张起来,声音磕磕巴巴。那种失望的神态,仅仅是想一想,都让他有些?发?抖:“那……那想必……”
黎应晨一锤定音:“想必他们要高兴疯了,对你三拜九叩供奉都不够。”
顾潮平一脸茫然?:“啊……?”
“这群人本来就是知道村里情?况危急,才?冒死出村找生路的。他们拼尽全力爬上悬崖,只为?了身后的妻儿父母有一条活路来。这样的尝试九死一生,要面对无数艰难险阻,最?后多半也只是白白送死罢了。现?在,只要付出自?己的生命,竟然?就能确保父老?乡亲的安全了!还有这样的好事,他们简直要开心死了好吗?”
“甚至他们自?己也不会死的太痛苦,还是在幸福中被吸干的,临终还能过一段好日子。”
黎应晨打个哆嗦。
“哇,我都不敢想象他们得高兴成什么样。”
顾潮平彻底懵了。他完全没想到这个角度,甚至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黎应晨似笑非笑地抬起眼:
“顾仙君,我说你啊,是不是飞得太高了?”
“你一直在心疼百姓,可百姓并不是你怀里的花朵。他们是人。他们世代生活在这里,扎根于土地,辛勤耕作,努力营生,为?了活下去而拼尽全力。他们是一群非常,非常积极的人,并且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
“他们会竭尽所能,让更多人能够活下去。”
黎应晨舒了口?气。
“就像你不情?愿白成峰牺牲自?己,可你有没有问过他是否痛苦?遗憾固然?是有的,但他一定不会后悔。”
“因为?他保护的是他自?己的村子,是他自?己的家人。在他死后,他的女儿将永远记住他,然?后平安健康的长?大。黑凤村会保护着白凝春自?由生长?,直到成为?一个非常好的大姑娘。到那时,做出一番事业还是结婚生子,都随她选择。最?终,她会度过幸福的一生。”
黎应晨一字一顿地说:“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意义的啊,小仙君。”
“辛苦你了,独自?坚持了这么久。”
顾潮平干瘪的眼眶轻轻颤动。
不知何时,他的血泪已经停止了。
黎应晨犹豫一下,还是走?上前,拎起袖角,轻轻地碰一碰顾潮平的脸,拭掉那些?干涸的血泪。
“况且……”她另一只手抵着口?唇,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你觉得白成峰是个好人,不该受到如此待遇,我对你的感觉也是一样的。”
“我也觉得你不该沦落到这个地步。这不应当是你的一生。”
大约是顾潮平空洞的目光实在是有点太专注了,黎应晨赶紧干咳两下:“呃,但是我挤不出眼泪来,对不住哈!”
她大手一挥,豪言壮语:
“总之,我要带你出去,顾仙君。”
“就像你当年救了那些?灾民一样,也应该有人来救你!”
顾潮平心神俱震。
他已经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再?也不知道说什么。脑海也几?乎一片空白。
干瘪的口?唇张开,翕动两下,最?后还是颤抖着抿紧。
一种无言的蓬松感填满了他腐朽的胸腔,他好像能听到久违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不同于苦痛荆棘虚假的幸福,不同于从前少年时纯粹的快乐……
一种更加深重的,沉甸甸的暖流,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年少无知,不知世事难为?,满腔热血沸腾,以为?能以一己之身渡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