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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芳!”
李铁冲上去,和哑老婆紧紧相拥。两个人都?把对方抱得死?死?的,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一如当年,李铁从冰川剿匪前线回来,兰芳穿着粉衣服,站在村口等他。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过去,两个平凡残缺的灵魂,还是劫后余生,永远相守。
只是这一次多了两个新的家人。他们的儿子和女儿在身旁抱上来,一家人又哭又笑,在大?水里拥作一团。
女儿抱着父亲,笑得见?牙不?见?眼,细瘦的小肩膀上披着蓑衣,挂着小小的包,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利于生活的好东西。
在新的世界里,他们还会有很长的人生。
女儿说:“爹,都?说洛河凶险,好在你没事?!”
“俺没事?,俺好着呢!水这么大?,你们娘仨都?可全乎,没受伤吧?”
“没有,没有。这就说来话长了。”儿子擦擦眼角的泪,破涕为笑道,“咱们整个街区都?没死?人,还要多谢一位好心的夫人……”
……
一模一样的图景,在许多户人家中?上演着。
水势得到控制,大?家就要离开王府,回往家中?了。秦姨娘谢绝了第一百四十七个想要帮她的年轻人——也是最执着的一个,那个青楼姑娘自身也难保,却与?她拉扯了好几?刻钟,执意?要带善人姐姐离开——合上了王府的大?门。
说什么天大?的善人,我养你也好。
秦莺莺自嘲地?一笑。
她自小学着手艺,钿头银篦击节碎,一曲红绡不?知数。她已经过惯了这种锦衣玉食,华服美酒的生活。她爱喝的玫瑰香露有价无市,一小瓶足以买下一处田产,还是王大?人巴巴找来讨她欢喜的。要她逃出王府,跌落街头巷尾,做个民?妇逃奴,她却是过不?得那种日子的。养她?小丫头呀,你养不?起的。
更何况,王大?人也不?可能放过她。她去谁那儿,就是害谁。
秦莺莺很有自觉,她不?是什么高尚的人。她不?介意?侍奉男人,甚至还很享受。她爱唱曲儿,爱弹琵琶,也爱享受美酒美食,清闲富贵。
她只是自小就见?不?得别人受苦。她自己有一盘九转海棠鸡吃时,街边的小狸奴也会有些骨头啃。
秦莺莺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救世主,她就是爱看小狸奴吃饭而已。若是挠她,也就不?喂了。可惜那小狸奴毛茸茸圆滚滚,撒着欢儿的给她翻肚皮,还用脑袋蹭她的手。她这心肠,也就一直软下去了。
一念之差,有此苦果,也是她咎由自取。不?能牵连别人。
留在这里,王大?人一向?喜欢她,说不?得有糊弄过去的余地?呢。
身后传来激烈的风。刚刚暴雨用人防汛之时,王府的人都?躲在暗处。此刻雨停了,却有许多健壮的人,步履匆匆,踏着积水大?步走?来。
秦莺莺闭上眼睛。
一阵剧痛猛地?从头顶传来。有人狠狠地?扯住她的头发,将她整个人扯过来,掷在水里。哗啦一声。秦莺莺一下破了功,惨叫一声。
大?红的插花撒在水面上,娇生惯养的黑发全都?浸在了脏水里。
王大?人带着几?十家丁赶来,肥硕的脸上,胡须剧烈颤抖着。他目眦欲裂,揪着秦莺莺的头发,怒吼道:“贱蹄子!你干了什么!”
秦莺莺全身湿透,坐在脏水里,吓得手都?
在抖,好容易才睁开秋水可怜的大?眼睛,努力摆起惯常的表情:“妾,妾对您一片真心…只是让几?个亭子楼阁给那些老弱避水罢了,圣上也会记您的善名的……”
“仔细撕烂你的嘴!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王大?人啪啪两个大?耳光甩在秦莺莺脸上,抽得她眼前嗡一下黑下去,
“你跟那街道司的泥腿子说了什么?!”
坏了!他知道!
秦莺莺哭得梨花带雨,几?乎喘不?上气来。她太年轻了,也太天真,经历过最严重的挫折也只是阿姨的叱骂。做了再多心理?准备,真到了这一刻,没顶的恐惧仍然淹没了她。
说个什么夫人,小姨娘吃青春饭,今年也才十八罢了。
王大?人剧烈喘息着,思及自己多年祖业,大?脑一片空白,无论如何解不?了这口恶气。旁边的小厮自然极有眼力见?,递过一根木棒来。这棒子沉甸甸的,垫实了一下,能要人命。秦莺莺紧紧闭住眼睛。王大?人狠狠地?扬起手来,手中?棍棒就要打下——
哗啦!
秦莺莺没等到命定的死?。却听到一个重物溅落在眼前的水里,耳畔炸响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秦莺莺睁眼一看,吓得魂飞魄散。
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箭,白羽没入地?下二尺,将王大?人的手,狠狠地?钉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
咣!!
在杀猪般的嚎叫声中?,眼前王府的大?门,突然被撞开了。
第111章王家
一群浑身脏污的壮汉鱼贯而入,大步流星地走进来,顷刻间就把这?一群人围得严严实实。他们浑身湿透,气息悠长略显疲惫,但是双目凶光毕露,人人身上蒸着滚滚的煞气。手中刀兵半旧,血光冲天。
这?是一队洛阳禁卫军。
王大人的手被钉在脏水里?,鲜红的血漫进水波之?中,痛得他浑身发抖,肥肉打着波颤:“啊…啊啊…”
墙头,慢慢跳下一个?拿弓的人来。
王大人一眼就认出了他。乍痛过后?,满头冷汗,从嗓子里?滚出两个?字:“刘昭!”
街道司刘昭瞪他一眼,蹲下身,将一件大氅披在秦莺莺身上,将秦莺莺扶起来:“秦夫人。”
秦莺莺坐在脏水里?,浑身湿透,呆愣地看着刘昭布满污泥的脸。那手搭在她腕上半寸,能借力,又只有指尖微触,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她在冰水里?待的太久了,竟觉得那指尖温度灼热,几乎要烫到她。她紧紧地握住那只手,站了起来。
这?么多士兵围着,王大人却迅速冷静了下来。多年朝堂耕耘,自有他的城府。身后?家丁连忙帮他去?解那白羽箭。他抖着胡须,慢慢地咬着牙,鼓着腮帮,死死地盯着刘昭身后?的秦莺莺:“贱蹄子,你想死不成?”
刘昭一跨步挡在秦莺莺身前?,遮住他的视线,怒道:“还在逞威风!我们在街道防汛时,在洛河抗水时,你都在哪里?!秦夫人心怀大义,救了无数百姓,你反倒要害她!”
“私杀妻妾,该当何罪?你脑子里?可有羞耻二字?!”
“该当何罪?”王大人冷笑道,“王家四世?三公?士族,乃当今淑德娘娘母家,就算本?官有错,也当是圣上来治我的罪!你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