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更迭，斧影交叠，未曾稍歇。
嘉庸关的守将莫航已经不记得上次睡着是什么时候。
闭上眼睛，便梦到战斗；睁开眼睛，就是在战斗。
即使在深夜，他也能听见无休无止的“咚咚”声，那是那是无数柄斧头在黑暗中奋力劈砍木料的声音。
而若在城墙顶上的暖棚休息，声音更为吵闹。
城外，北夷的先锋部队正夜以继日，加班加点地制造着更为庞大的攻城利器，每一声斧击，都是对他们决心的回响，也是对嘉庸关守军无声的挑衅。
有一回，他疲惫不堪，迷迷糊糊正要入睡，突然关外森林里传来一声巨响，一棵杉树轰然倒下，卷起漫天尘土和针叶。
手下来叫他时，他已醒来，烦乱地躺在暖棚地板上，盖着一堆毛皮。
“莫将军，”手下边说，边摇他肩膀，“天亮了。”
言罢，那手下有力地拉起莫航的手臂，协助他缓缓坐起。
棚屋内，其余人等也逐渐从沉睡中苏醒，在这狭小而略显拥挤的空间内，他们彼此推搡着，摸索着穿上冰冷的靴子，扣紧腰间的剑带，动作机械而熟练。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默，无人言语，只因连日的征战与跋涉，已将他们的精力榨取得一干二净，连开口的力气都显得奢侈。
这些天来，甚至很少有人离开城墙。因为北夷大军随时可能会攻城。
“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信国公大人亲临！”手下的话语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加紧信件到了大人手中，他便立即带着大军前来。我还清晰地看到了他那面耀眼的金色战旗，”
“信国公……”这三个字在莫航心中激起了层层波澜，苦涩如同潮水般涌来，淹没了所有光亮。
身为嘉庸关最高指挥官的他知道，信国公不会来了！
女帝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还是听信了哪个奸臣的谗言，竟然…
莫航强逼自己微笑，“那一定很令人愉快。”
他刻意忽略腿伤带来的阵阵灼痛，披好斗篷，抓起拐杖，走到城墙边上，迎接新的一天。
一阵清风拂过，携带着几缕刺骨的寒意，吹入他长长的黑发。
十里之外的北方，北夷营地喧嚣异常，无数篝火犹如贪婪的巨兽，吐出一缕缕黑烟，它们扭曲着身姿，仿佛要撕裂那苍白无力的天幕，触及天际。
到处都是北夷蛮子！
他们或低头磨砺着锋利的弯刀，或专注地锻造着弓箭，更有大批人马在紧锣密鼓地组装着攻城投石车，每一声锤击都似在宣告着战争的临近。
望着数不尽的北夷大军，莫航的心中被愤怒与无奈交织的情绪填满。
“李虎大将军，你到底在想什么？”他暗道。
原来，早在三天前他就收到书信，说女帝派出的援军已在三十里外。
可整整过去了三天，援军的影子都看不到！
没过多久，莫航便看到北夷蛮子们开始集结，他知道，攻城战又要开始了！
伴随北夷先锋首领一声令下。
“杀，杀光大夏猪！”
数以万计的北夷战士开始齐声咆哮。
投石车率先向古老的城墙发起挑战，巨石一枚枚被精准地填入其巨腹之中。
“砰！砰！砰！”
伴随着沉重的声响，拉杆被猛地拽下，巨石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壮丽的弧线，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狠狠撞击在城墙之上，激起一阵阵尘土与碎石。
“啊！！！”惊恐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大夏士兵们在巨石的威胁下四处奔逃。
“快找掩体，躲避巨石！”
“闪开！快闪开！”
“……”
巨石如暴雨般倾泻而下，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一阵凄惨的叫喊，不少英勇的大夏士兵在这无情的攻击下倒下。
而就在这混乱与恐慌之中，北夷的弓骑兵已如鬼魅般悄然逼近。
顷刻之间，密集的箭雨从天而降。
“刷，刷，刷！”
鲜血飞溅，一名名大夏士兵中箭倒地，很快便失去了呼吸。
“稳住，别露头！”莫航高举长剑，大声指挥。
但在绝对的数量劣势面前，根本无法发起有效的反击。
无数北夷箭矢身穿城楼的垛口，大夏弓兵很难找到反击的机会。
为此，莫航的战术就是坚守城墙！
不久之后，在北夷弓骑兵的压制之下，一根根粗壮的云梯从搭上了城墙，大量北夷步兵迅速爬了上来。
“弓弩手准备！”莫航指挥道。
而当第一个北夷士兵攻上城墙时，他并没有第一时间下令射击，而是大喊，“稳住，稳住，莫急！”
直到城墙上涌现大量北夷士兵，他这次怒吼一声，“放箭，放箭！”
“嗖，嗖，嗖！”
伴随一阵锐啸声，城墙上，数以千计的弓弩瞄准了刚爬上城墙的北夷士兵，开始疯狂射击。
“砰！砰！砰！”
连串的爆响震耳欲聋，那是箭矢穿透肉体与铠甲的残酷乐章，数百名北夷士兵在这密集的火力网下应声而倒，城墙之下，瞬间铺展开一片猩红。
然而，北夷士兵实在太多了，他们无视死亡的威胁，踏着同伴倒下的身躯，如同潮水般汹涌向前，完全不惧生死。
见此，莫航心急不已，“这些蛮子，今日是发起总攻了吗？”他惊愕地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莫将军，援军到底何时能到啊？”手下士兵焦急地问道。“我们…可能撑不住了！”
“马上…援军马上就到了！”莫航强忍情绪回应道，“只要在坚持一会，在坚持！！！”
“报！莫将军，西面城楼已经失守，请快派人前去支援！”
“报！莫将军，东面城楼有数千北夷敌寇，我们已经损失过半！”
“报！！！”
“...”
听到这些信息，莫航心急如焚。
“嘉庸关…守不住了吗？”
“将军，我们是不是该…”
“撤？”莫航想到的是这个词！
“不，不行，绝对不能撤退！”
嘉庸关乃是大夏抵挡北夷的第一道关卡，百余年来，不知道阻挡了多少想入侵大夏的蛮夷，号称大夏北方第一要塞也不为过。
怎么可能在自己手上沦陷呢？
再一个，若嘉庸关沦陷。
那周边大大小小的城镇岂不是要遭到北夷蛮子的洗劫？
数以万计的大夏百姓到时候肯定生灵涂炭！
“不，不能撤退，就算是豁出性命，也要坚守！”
可眼前数也数不清的北夷敌寇，他莫航拿什么击退？
“信国公，若您在此，这些蛮夷曾敢如此猖狂！！！”
“等等，信国公…”
就在莫航一筹莫展之际，突然脑子一转，想到了些什么。
于是他站直了身体，举起长剑，大喊道：“信国公大人到啦！将士们，杀，杀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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