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卢恩意味深长道:“时间是站在您这一边的。”
小皇帝眉头一皱,自然听懂了卢恩话中的深意,却微微不悦道:“大师,朕明白您的意思,但是朕能等得,外面那些贫民却等不得,您可知每年冬季这激流堡会有多少尸体被抛进大海喂鱼吗?”
卢恩无奈一笑,只能提醒道:“陛下,并非这城中的百姓才是您的子民,城外的也是。”
小皇帝冷笑道:“可是城外又有多少人知道朕是他们的皇帝?”
卢恩忽然想起来一句名言:我臣民的臣民不是我的臣民。
在这个封建君主制的世界,绝大部分底层平民恐怕只认识自家的领主,而真不知道皇帝姓甚名谁。
这是时代的局限性,但却也是当下最先进的制度,毕竟某些穷乡僻壤还在实行农奴制呢。
“陛下,治大国如烹小鲜。”卢恩又舀起一碗鱼汤,吹拂道:“切忌操之过急,否则这汤煮糊了谁也喝不成了。”
小皇帝转过身默然不语许久,佩雷拉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小皇帝头也没回的摆了摆手。
“朕今日偶感不适,大师请先回去吧,来日再叙。”
“外臣告退。”卢恩将鱼汤一饮而尽,向佩雷拉点头致意了一下便躬身退出了帐篷。
待卢恩走后,佩雷拉着急道:“陛下,卢恩大师所言不错,您为何……”
“朕自然知道他所言不错。”小皇帝怒捶桌案道:“可是朕已经当了十年傀儡了!这十年里朕即使想出宫走走都必须要向那老杂毛请示,到底是朕是皇帝,还是那老杂毛是皇帝?”
“陛下慎言!”佩雷拉急忙提醒道。
小皇帝深吸几口气平复下愤怒的情绪,冷冷道:“那些外族终究是靠不住,朝中异姓王公大臣同样也靠不住。王弟,朕上次与你说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佩雷拉一时心头猛跳,冷汗涔涔道:“陛下,愚弟也才刚继位没两年,朝中政务全都靠几位托孤大臣打理着。”
小皇帝闭目长叹一声,生出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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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回来的这么快?”正在练琴的凯尔萨斯略显诧异道:“您没见到那位小皇帝吗?”
“见到了。”卢恩哭笑不得道:“小家伙像一头小狮子,毛都没长齐呢就已经想着如何呲牙了。”
凯尔萨斯失笑道:“相比起过于老成的佩雷拉,这位帝国小皇帝反而更像是一个正常少年。”
“此非帝国之幸,也非百姓之福。”卢恩摇头道:“倘若真让这小子掌权了或许能成为一代雄主,可惜却也非邻国之幸。”
“哦?大师竟如此高看那小皇帝?”凯尔萨斯眼中闪过一丝冷芒。
卢恩察觉到了凯尔萨斯身上一闪而逝的杀意,拍了拍他的肩头告诫道:“殿下,霸道虽然能一时得利却会让国之内外离心离德,唯有像您父王一样行堂堂正正的王道才是长久之道。”
凯尔萨斯心头一跳,赶忙认错道:“多谢大师教诲,止住了我心中邪念。”
卢恩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转移话题问道:“殿下为何突然对音律感兴趣了?”
凯尔萨斯弹奏了几个音调,无奈苦笑道:“大师救我!”
“这话从何讲起?”卢恩讶然道。
凯尔萨斯哭丧着脸道:“昨晚宴会上小王一时酒后失言答应了……几位小姐的请求要在庆典晚宴上一展才艺!”
“只有几位吗?”卢恩一脸坏笑,他可记得昨晚这位精灵王子身边可是环肥燕瘦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呃,当时人有点多,我一时记不清多少人了。”凯尔萨斯满脸恳求道:“大师您精通音律,能不能临时传授一首曲子?”
卢恩笑问道:“殿下还会弹琴?”
“年少时也曾苦练过十几年,但却被索兰莉安女士批的一无是处。”凯尔萨斯尴尬道。
卢恩白眼道:“那老娘们懂个屁的音律,待老夫传授您一首传世经典到时必能技惊四座!”
银月城郊外某座奢华私人庄园内,一位正在享受精致下午茶的美艳贵妇忽然打了个喷嚏……
入夜。
卢恩被宰相管家亲自驾车接送到府上,如邀请函上所写,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家宴,所以除了卢恩之外没有邀请其他宾客。
而餐桌上除了老宰相也只有一对中年男女,看面貌应该就是卡琳娜的父母。
显然老宰相很清楚与卢恩搞好关系有多重要,但他也明白寻常手段肯定无法博得卢恩真正的好感,所以就另辟蹊径从佩雷拉身上入手拉近彼此间的关系。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老宰相的手段有多高明,毋庸置疑这老头绝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政治动物,但他却没用什么所谓的权谋手段或利益交换来保证家族权力,反而只是利用亲情或友情就博得了卢恩的好感。
而整场家宴也被温馨平和的氛围所笼罩,至始至终老宰相都没提过半句与政治有关的事情,与卢恩就仿佛两位老亲家在为儿孙商谈终身大事。谈的兴起老头还多喝了几杯,让在座的卡琳娜父母好一通埋怨饮酒伤身。
不过老头毕竟年事已高,很快就酒意上头有些扛不住了。卢恩便知趣的提出告辞,老头让儿子儿媳将卢恩亲自送出府邸。
来时坐的还是马车,回去时却坐上了当下最时兴的魔法飞舆,并且还是特别定制的豪华款。
坐在宽敞舒适的车厢内,透过透明水晶看着车窗外的万家灯火,卢恩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个世界终于因为他的到来而出现了一点点改变,他就像一只渺小的螳螂去撼动巨大的车轮,看似不自量力却也让车轮发生了一点微小的改向。
他相信只要坚持下去,这个世界终将会在他的引导下驶向一条全新的轨迹。
宰相府邸。
“老爷,卢恩大师已经送回去了。”管家端来一碗解酒汤,轻声道:“那几个老家伙果真坐不住了,连夜进了宫里。”
“嗯。”老宰相抿了一口解酒汤,闭目养神道:“随他们去吧,翻不起什么浪花。”
“明白。”老管家躬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