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姝!”
柳云珩语声中带了怒气,终是让她绷不住脸上的浅笑。
“不和离你打算把姜箬璃放在什么位置?平妻?平妻也是妾……姜家夫妇把姜姑娘视作命根,会让她受这种委屈?”
姜家夫妇为了姜箬璃不受委屈,明知亲生女儿就在眼前,他们宁愿从其他方面弥补,也不愿意认回去。
他们又怎会让姜箬璃婚姻上矮旁人一头?
柳云珩唇瓣嗫嚅。
的确,平妻说白了也是妾,姜家怎么会让姜箬璃与人为妾。
沉默在屋内蔓延。
半晌,宋南姝才道:“当初我们假成亲,你与我说得很明白……是为了能继续寻找姜姑娘,如今姜姑娘已经回来,你我也应和离。”
宋南姝温和疏淡的嗓音,就像一把刀在柳云珩心口搅弄。
她将桌案上的和离书往柳云珩方向推去:“和离书我已经写好,你签字画押后送往衙门,便可给姜姑娘和姜家一个交代。”
柳云珩极力克制着情绪,在宋南姝从桌案后挪出与他擦肩时,紧紧扣住她细白的皓腕,用力到手背青筋直跳。
“南姝,我心里是……”
他刚张口,脑海里便蹦出姜箬璃细白手臂上深浅交错的割痕,还有脑袋上、肩膀上大大小小被砸留下的疤痕。
那是姜箬璃为了回到他身边,无数次在她那个世界自尽留下的。
登时,柳云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可再想到想到他已和宋南姝成亲,想到这四年的相濡以沫,又不免心中难舍。
他更用力握住宋南姝,呼吸粗沉的红了眼眶,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望着她开口:“南姝,你给我三个月,三个月内我会……会安顿好阿璃!”
宋南姝承认,听到柳云珩这话,她心动了一瞬。
可也只是一瞬,她便很快清醒过来。
她见识过柳云珩对姜箬璃近乎偏执的执念。
姜箬璃是他魂牵梦萦放在心尖儿上的人,是他意气风发少年时轰轰烈烈的悸动。
如今更是为他舍弃一切,跨越时空而归。
她与他不过四载假夫妻,怎么比?
即便是他现在选择了她,往后余生……也会一直活在对姜箬璃的愧疚中。
日子稍有不顺,柳云珩就难免后悔,甚至会怨她。
宋南姝不想吃这碗夹生的饭。
她摇了摇头:“阿弟病一直未愈,我答应了他,下月十六……舅舅过完寿宴我就起程去南山书院看他,之后我便不打算回京了。”
京都,原本就没有她留恋的人和事。
柳云珩听宋南姝说不打算回京,内心翻云倒海。
他慌张争取:“那就在你去南山书院前,我一定……一定处理好这件事!你先别说和离,给我一个月!就一个月!”
柳云珩话音刚落,他安排去照顾姜箬璃的婢女,就在苍梧院门口急声高喊。
“迎雪姐姐,烦劳您和世子爷禀报一声,姜姑娘睡梦中惊醒哭着要找世子爷,我们怎么都安抚不住……”
闻言,柳云珩面色大变,转头同宋南姝道:“我先去看看阿璃很快回来,其他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留下这句话,柳云珩便跟着婢女匆匆去了姜箬璃的住处。
宋南姝有所预感,柳云珩这一走便回不来了。
可她还是坐在烛火下,一边整理这几年各地铺子交上来的总账本,一边等柳云珩。
直到天刚蒙蒙亮,侯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刘妈妈过来,说侯夫人请宋南姝过去,柳云珩也没有回来。
一夜未睡,宋南姝换了衣裳,又让婢女带上前几日候府管事刚交到她这里的账本,随刘妈妈去了荣安院。
只是,到荣安院快半个时辰了,侯夫人也只将人晾在院内。
迎春看了眼上房透出光的青琐窗棂,担忧同宋南姝说:“夫人,姜姑娘跟着世子爷回了候府的事侯夫人肯定已经知道了,这会儿叫您过来摆明就是为刁难!”
“也不在乎多这一次了。”宋南姝说。
她既打算和柳云珩和离,做事也不愿拖泥带水。
今日带着候府的账本和对牌钥匙过来,就是要将候府的管家权交还侯夫人。
屋内,侯夫人透过菱花窗未关好的缝隙瞧了眼立在院内的宋南姝。
晨光未霁,青砖黑瓦飞檐斗拱古朴宅院内,高悬在廊下的灯笼烛火未熄。
宋南姝一语不发立于廊庑之下,婆娑灯影映着她清丽绝伦的五官,与周身娴静之感呈现出一种无法言说的非凡之美。
可再美又有什么用,与她儿子成亲这么多年,拴不住她儿子的心,连个孩子都没有!
侯夫人身边的忠仆刘妈妈端来热茶,低声说:“若是……少夫人不愿请她舅母帮忙,与姜家提平妻之事怎么办?”
从昨日知道失踪六年的姜箬璃回来,且住在了候府,侯夫人便彻夜难眠。
儿子当初为了寻找姜箬璃疯魔一般!不论是为了儿子的心愿,还是为了候府的香火,都应将姜箬璃迎进门。
姜箬璃和儿子当年的感情轰轰烈烈,是京城中人人艳羡的金童玉女。
可也就是因如此,若姜箬璃一回来就让儿子休了宋南姝,怕是京都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自家儿子!
还有宋南姝那个假舅舅……兵部尚书沈守知。
他虽不是宋南姝的亲舅舅,可为了自己的面子也必会为宋南姝出头。
侯夫人思来想去,只觉让儿子娶平妻,才能各方圆满。
况且如今姜箬璃的父亲已是礼部尚书,若能娶到姜箬璃,对儿子的前程必定有所助益。
只是,姜箬璃是姜家的掌上明珠,让姜箬璃做平妻到底委屈了。
要能让宋南姝那假舅母沈夫人,亲自去姜家提平妻之事,说明以姜箬璃为大,将来柳云珩袭爵侯夫人的位置是姜箬璃的,想必姜家会放心很多。
“她不敢不愿意!”侯夫人语声中带着高高在上的笃定,“论家世,论情分,她哪儿样比得上姜箬璃?光是成亲四年后无子,休了她我们候府都是占理的!让她做我儿的平妻,够给她留脸了。”
刘妈妈忙将热茶递给侯夫人:“夫人说的是,少夫人一介孤女,离开侯府便只能流落街头了!沈尚书自家还有女儿未嫁,怎会收留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甥女,耽误自家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