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边坡

「来到三边坡，努力就发财！」

一觉醒来。

林奥便看到折叠桌上，躺着一张皱皱巴巴，已经起了毛边的招聘小广告。

边上是一瓶已经喝掉大半的矿泉水。

还有一瓶倒在桌上，通过打开的瓶盖，能看到里面已经空了的白色塑料药瓶，瓶身上贴着Eurodin的英文标签。

“艾司唑仑？”

“安眠药？”

林奥感觉浑身发软，估计是药品残留的后遗反应。

他挣扎了半天，才勉力从折叠桌边上的一张单人弹簧床上爬起来。

看样子，原主应该是死于吞药自杀。

但是——

艾司唑仑属于苯二氮类药物，它还有一个更常见的名字叫舒乐安定。

这类药物其实并不会直接激活受体，自杀效率很低，比不过巴比妥类药物。后者在大剂量吞服后，可以直接在睡眠中导致窒息性死亡。

连自杀都不会……还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失败人生。

林奥叹了口气。

短短片刻。

这具身体的遗留记忆，已经全数与他融合。

原主与他同名同姓。

高中毕业之后，在国内社会底层苦苦挣扎了几年，深感赚钱不易。

于是在路边看到一条三边坡的招聘广告之后，便被深深吸引，怀揣着一个“努力就会发财”的朴素梦想，选择独身来到位于三边坡边境地区的「小磨弄」进行打拼。

但是出师不利。

刚到这里，便遭到当地一群未成年人抢劫。

原主除了一些证件和衣服，身上所有现金财物都被洗劫一空。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居所安顿下来。

又接连遭遇勒索、诈骗，最终被人强行扣留证件，逼着签下了一份价值一万元龙国币的肉票借贷合同。

难怪原主想不开要自杀。

所谓肉票借贷，就是用身体做抵押。

通常期限在一周到一个月不等。

到期后，若是还不上款，便会立刻被关押当成肉猪，转手买卖给当地和周边的犯罪集团。直到榨干所有利益，最终身体器官被拆解流入市场，从中赚取出最后一份剩余价值才算结束。

至于原主借贷来的钱，自然是被一伙当地诈骗势力用来清偿他们所谓的费用了。

三边坡位于三国交界地带。

混乱、无秩序、黑暗、血腥、拜金、视生命如草芥，是这里诞生一切罪恶的沃土。滋养着各种令人难以想象，乃至泯灭人性的恐怖。

抢劫、药品、走私、赌博、诈骗、黑贷、杀人，形形色色的罪恶充斥着这一片土地的每个角落，彼此之间互相勾连，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条。

普通人只要一脚踏入，便会立刻被吞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原主的一条命，在这里只值一万块钱。

这才是三边坡的真实写照。

……

「来到三边坡，努力就发财！」

再看向那一张已经起了毛边的小广告，林奥将其揉成一团，随手扔了出去。

小纸团在脏兮兮的水泥地面上滚了几圈，便停住了。

林奥打量着房间的环境。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独属于九十年代世纪末，带着雨林地区特有的湿热浑浊气息。

粗制滥造的水泥墙面，用手指轻轻一搓，便簌簌往下掉沙子。

一盏拉绳电灯泡，沾着看不清楚是什么的黑灰色污渍，伴随着裸露的老化黑色电线，用线卡钉沿着水泥墙面，固定在天花板正中的位置。

这是这间不足五平米的筒屋里唯一的电器。

但原主也没见它亮过几次。

小磨弄这边的基础设施很差，动不动就断水停电，有权势的人基本都有属于自己的私人发电供应系统，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新世纪之后也没有得到改善。

房间里的陈设。

除了一张缠满胶带的折叠桌，就只剩下一张铺着破凉席的单人弹簧床。

在弹簧床右上方，有一格小窗户。

上面挂着一面用铁丝穿起来，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纱布窗帘。

这间筒屋位于街道二楼。

透过小窗户，能听到从外面街道传来的各种人声，还有摩托车驶过发出的声噪。

而原主的随身物品，只有一个磨损严重的黑色双肩包。

林奥从床尾将其拉过来。

背包的塑料拉链已经损坏了，他回想起这是原主当初被抢劫的时候，被那群当地勃磨少年暴力撕扯导致。

林奥叹了口气。

他将背包里的物品全部倒了出来。

里面是几件换洗衣服，和一个帆布钱夹子，钱夹里空空如也，所有的证件和卡片都被扣押了。

林奥又翻了翻原主的鞋子，从鞋垫底下，翻出了几张被压得平平整整的勃磨币毛票，数了一下后面的零，加起来竟然有四五千块。

但是……这玩意的价值得除以两百。

四五千块勃磨币，换算下来，只相当于不到三十块钱龙国币。

林奥感觉一阵无语。

没有证件，没有通讯设备，想找人求助都做不到。

更加要命的是——

明天，就是黑贷的最后还款日！

“难怪要靠吃舒乐安定自杀，原来是没得选择。”

林奥揉了揉眉心。

那瓶安眠药，还是原主自带的，自从签下黑贷合同，为了防止他逃跑，居所外一直都有人负责监视。

只要他稍有异常，就会立刻惊动对方。

以林奥对这些黑贷团伙的了解，对方也根本不会等到明天白天再动手。

在今晚十二点一过，甚至更早一些，就会有打手冲上门进行暴力催收，如果他交不上钱，很难说还能再看到第二天早上的太阳。

而且即使能交上钱，也只会引发对方更加贪婪的胃口，所以这根本就是一个死局。

林奥将床边小窗户的帘子拨开一条缝隙。

透过缝隙，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此时天还没黑。

窗户外，是街道上方杂乱无章的电线，有点像是国内十八线的小县城。

远方灰蓝色的天空布满云霞，差不多是下午四五点钟的样子。

还好，时间上应该还来得及。

林奥深吸一口气。

他心念一动，眼前忽然出现一行虚幻信息：

【你有新的身份等待解锁】

【是否进行解锁？】

这种问题还需要问吗？

林奥摇了摇头，在知晓当下处境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别无选择——

哗！

一行行光怪陆离的信息流划过眼帘：

【新的身份正在解锁……】

【信息生成中……】

【新的身份信息已确认……新的身份等级已确认……】

【本次解锁身份为……】

【丁级身份，狗笼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