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个笑话来听听,好笑的话,放你一命。”
“……”
黑瘦青年呆呆的看着张隼,他的脑子已经被药品侵蚀,此时感受不到恐惧,只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甚至没有意识到现在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
砰!
砰!
一连几具尸体被人从楼上抛下,重重砸落在黑瘦青年身前的路面。
这些尸体,已经被子弹打的面目全非,在落地的刹那间,哗啦一声,将这处油炸小摊贩的几张折叠桌和塑料凳都砸的扭曲变形。
鲜红刺眼的血水,顺着绽裂的水泥路面潺潺涌出,很快便晕染出了一大片。
呃。
黑瘦青年的喉结滚动一下。
他有点想吐。
不知道是不是掺了料的香烟抽多了,还是被眼前这一幕冲击了心神。
这些从天而降的尸体,即使已经变得血肉模糊,但通过他们每一个人身上穿着的衣服,黑瘦青年还是轻易将他们认了出来。
就在前不久,他们还聚在一起吞云吐雾的醉生梦死过。
黑瘦青年甚至知道他们每一个人的小兄弟,在充血前和充血后的尺寸。
他们有人喜欢在其他人办事的时候,挺翘着自己的家伙事站在边上看着。有人喜欢贪小便宜,别人用完的针管,也要拿过来用自己的血冲刷一遍,再推回自己的体内,只为榨取那一丝丝残留的欢愉。
曾经黑瘦青年觉得这些人很不可理喻。
但现在……这些人都死了。
他也快要死了!
黑瘦青年终于体会到了一种类似恐惧的感觉,一种很陌生,但又很熟悉,是那种整个心都空掉的巨大失重感。
就像他在瘾犯了的时候,全身的骨头和内脏都在隐隐作痛,他刚在手背码好一条白线,就突然刮起了大风,将他所有的希望都化为一片乌有。
他不敢置信,他感到愤怒,他觉得委屈!
但更多的是说不出的巨大空虚!
噗。
血花溅起。
一颗子弹从加装了消音器的枪口射出,瞬间击穿了黑瘦青年的额头。
戴着茶色墨镜的阿鬼,手里拿着一支还在散发硝烟的手枪,他站在不远处,看了一眼张隼,淡淡道:“别玩了,老板还在等着。”
“……”
张隼嘴角垮下,他觉得有些扫兴。
“小子,你欠我一个笑话。”
张隼对着黑瘦青年的尸体无奈说了一句。
他松开手,脑袋被按在油锅里的刀疤男,早已失去生命迹象。油锅里原本剧烈翻腾的气泡,随着时间流逝,水汽蒸发,此时都变得细密起来。
在张隼松手之后,刀疤脸的身体整个软软瘫倒,将滚烫的油锅带翻一地。
被炸的骨肉分离,酥烂焦香的脸皮,伴随着黑乎乎的油汁四处飞溅,惹得张隼连连避让,嘴里直骂晦气。
很快。
一群老鹰帮的悍匪从老旧筒子楼上走下。
“搜出来的东西,都在这里。”
有人拎出一个行李包,张隼在将其接过后,走过去递给站在路边等着的阿鬼。
“行。”
阿鬼点点头,他拎起行李包,转过身直接上车离开。
在他走后,张隼也没有多做停留,他招呼一声“收工”,便带着一众老鹰帮的悍匪跟着驾车扬长而去。
随着越野车队离开,这条街道很快恢复平静。
那些做生意的摊贩和居民,直到这时,才敢大着胆子围过来。
但这里只剩下满地的尸体,打翻的油锅,以及被砸的稀烂的桌椅板凳。只有一股焦糊发腻的油炸香气,混杂着在斑驳水泥路面肆意流淌的血水,在证明着那些穷凶极恶的人刚才真的来过,并且制造了一场血腥的屠杀。
……
傍晚时分。
空气里的水汽变得愈发充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一场大雨倾落而下。
阿鬼感觉浑身发黏,鼻腔也有些麻痒。
不多时。
车辆驶入大曲林北区一片建筑群。
这里以前,应该是一片工业区,但不知何时荒废了,如今到处都是半废弃状态的低矮厂房。
沿途看不到什么人,一些倾颓倒塌的水泥墙,上面锈蚀的铁丝网杂乱无章的耷拉着。
墙壁上是当地小孩用炭笔描绘的涂鸦。在风吹日晒的时间冲刷下,依稀还能辨认出,这些涂鸦画的是一些太阳和云朵,还有笔画潦草的树木。
但留下涂鸦的孩子,或许早已死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这是出生在这里的人的日常,也是当地一代代人的宿命。
没多久。
车辆穿过这片建筑群,停靠在一座灰白色的古典西式庭院前。
阿鬼下车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此时已经临近饭点,湿润的空气里飘荡着一丝丝烤肉的香味。
但阿鬼没有什么胃口,只感觉有些恶心,他揉了揉鼻子,拎着行李包走进庭院。
“鬼哥。”
“鬼哥。”
庭院内,肥雪敞开衬衫衣襟,露出白花花的肚皮,在见到阿鬼进来,他赶忙迎了过去。
阿鬼目光扫过正在庭院里烧烤的七八个身影,皱了皱眉头。
肥雪见状赶紧解释:“老板吩咐的,让兄弟们打打牙祭。”
“……”
阿鬼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径直穿过这片庭院,走进后面的建筑。这里的门口位置有两个人在守着,见到阿鬼过来,守着的两人只是颔首示意,随即将门打开。
阿鬼进去后,看到阿泰、乌鸦,还有陈中士三人正坐在客厅。
“老板呢?”
阿鬼问道。
“楼上。”
陈中士回答道,他们都看到了阿鬼手里拎着的行李包,但他们都很自觉的闭嘴,没有打听阿鬼去做什么。
当然,就算他们问了,阿鬼也不会告诉他们。
没多久,阿鬼便来到了二楼。
“老板,东西带回来了。”
阿鬼将一路拎着的行李包放在桌子上。
房间里的冷气打得很低,光线也有些暗,阿鬼身上的一层黏汗,在此时迅速凝结变得干爽,原本湿润发堵的鼻腔,也被冷空气刺激的一路畅通到脑门,甚至微微有些发干的刺痛。
阿鬼抽了抽鼻子,他闻到了一丝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不远处。
一道坐在高背沙发椅上的身影,正透过落地窗,眺望着外面阴沉的天色。
他戴着帽檐压得很低,就好像一只水桶般的黑色渔夫帽,身上穿着暗色条纹衬衫,但里面还有一件纯黑的高领针织衫打底,下身则是一条黑色笔挺的西裤,手上戴着一副轻薄柔软的黑色羊羔皮手套。
沙发椅转动过来。
阿鬼匆匆瞥了一眼,赶紧将目光低下。
“……”
林奥轻呼一口气。
他脸上虽然戴着宽大的墨镜,但透过脸颊和脖颈处露出的皮肤,依旧能清晰看到上面布满一道道酷似癍癣的红褐色印痕。
这些……都是苏明拉这个身份留给他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