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绪宁正想着心思,甫一抬头,却捕捉到了贺敬珩不经意间飘过来的眼神。
她急忙又将脸埋下去,连嘴角不小心粘上的糖霜都来不及擦拭。
更没能看见对方小幅度上扬的唇角。
吃过饭,贺名奎又将小夫妻两人叫到跟前叮嘱了几句,无外乎“好好相处”“夫妻同心”“多照顾宁宁”之类的话。
阮绪宁跟着贺敬珩小心翼翼地回应,双手时不时揪一下裙摆。
瞧出孙媳妇的不自在,贺老爷子也没多苛责,言简意慨收了个尾,说自己还要陪赶来洛州赴宴的几个老朋友四处走走,就不多留了。
送贺名奎离开茂华公馆后,阮绪宁正准备回房间待着,却被贺敬珩叫住。
他没说话,只漫不经心点了点嘴角。
别墅客厅一侧做了整面的落地窗,视野开阔,采光极佳,婚宴结束后尚未撤走的数万朵白雪山玫瑰争相怒放,如中世纪油画般的美景一览无余。
阮绪宁却无心欣赏。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被男人的手吸引:骨节分明,五指修长,隐隐还能看见手背上的青筋,很适合用来当做绘画时的参考。
直到当事人轻咳数下,阮绪宁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提醒自己唇角的糖霜没擦干净。
她“哎”了一声,赶紧搓掉污渍,懊悔间,耳边又响起那家伙的声音:“今天你是想在家休息,还是想出门散心?”
如果贺敬珩不问,阮绪宁或许会出于矜持而选择“家里蹲”。
但他问了,那就不必客气:“想去超市买点生活用品。”
“生活用品?”贺敬珩皱眉,“张妈没给你准备吗?”
“准备了,但我不喜欢那款沐浴露的味道。”阮绪宁起初惴惴不安,见男主人没有开腔嘲讽,才继续加码,“也不喜欢洗发水和室内香薰的味道。”
她不喜欢的东西恐怕远不止这些。
贺敬珩如是想。
继而捞起茶几上的车钥匙:“走吧。”
阮绪宁站在原地没有动:“我知道你很忙,让司机送我过去就行……”
想了想,又改口:“算了,你的司机应该也很忙,我还是直接从网上买吧。”
深谙小姑娘不喜欢麻烦别人的性子,贺敬珩找了个借口:“我在休假,这几天没什么事,正好,也要去买点东西。”
说着,他便径直向外走。
阮绪宁没法再多思考,迈开步子跟了上去,嘴里喃喃:“你在休假呀,怪不得有空找我结婚……”
并非阴阳怪气。
只是随口一提。
贺敬珩停下脚步,睨了新婚妻子一眼:“我在休婚假。”
正儿八经的语气让阮绪宁愣怔,继而发现弄错了因果关系,应该是:因为贺敬珩找她结婚,所以才有假可休。
还是带薪假。
阮绪宁挠挠头,再度确认,他们这段婚姻关系是正当的、是合法的、是获得国家认可的、是受到社会支持的。
*
十分钟后,两人来到别墅车库前。
智能翻板门缓缓上升。
贺家少爷这段时间的代步车是一辆黑色大G,车牌惹眼,方盒子车身造型威猛、凶悍、棱角分明,在阮绪宁看来,颇有股“车如其人”的味道。
越野车底盘高,她花了点儿力气才坐进副驾座,系安全带的时候,身边人忽而发问:“对了,我记得,你是在那什么青苹果工作室……”
阮绪宁很认真地纠正:“我实习的漫画工作室叫‘青果’,等到今年六月份毕业,就转正了。”
贺敬珩淡淡“嗯”了声。
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想弄清楚的分明是另一个问题:“你歇了几天筹备婚礼,请的是婚假,还是事假?”
阮绪宁不明所以:“事假。”
某人很善于抓重点:“所以,你没和同事说结婚的事。”
语气平和的陈述句。
他其实很清楚,阮绪宁并不满意这桩婚事,从领证登记到拍婚纱照再到宴请宾客,小姑娘看似乖顺地走完了全部结婚流程,社交账号里却寻不到任何步入婚姻殿堂的痕迹,显然是打算对外隐婚。
阮绪宁心虚地扣弄指甲:“还没想好要怎么说呢。”
她从小性格就内向,交好的朋友不多,眼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犯不着特意去通知他们,更别说仅仅相处几个月的同事——他们真的会随份子。
越野车突然启动,马达的轰鸣声吓到了想心思的阮绪宁。
就在她轻抚胸口之际,男人甩出一句话:“那就先别说了……如果有需要,我会尽量配合你。”
需要?
配合?
对方说得含糊,阮绪宁也没多问,只暗忖着,贺敬珩似乎并不打算与自己当真夫妻,也不打算高调公开已婚身份。
应该是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吧?
结果被长辈乱点鸳鸯谱,不得不把自己娶回家……
也是蛮可怜的。
望向贺敬珩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释然,几分同情,她郑重其事地说:“你放心,如果有需要,我也会配合你的。”
贺敬珩又看她。
沿路的行道树匀速向后退去,车厢内莫名滋生出压抑。
阮绪宁侧过身,降下车窗玻璃。
烦闷多日,终是呼吸到了一丁点儿自由的空气。
第3章
阮绪宁自幼住在城南,对茂华公馆周边环境确实不太熟悉,这趟行程,她不后悔多带一个司机兼向导。
恰逢周末,家居用品超市里挤挤攘攘。
她正打算推购物车,贺敬珩却始料未及握住把手:“我来吧。”
腕部暗自发力,没有给小姑娘谦让的余地。
在阮绪宁的印象中,贺敬珩对人的态度一向好坏难辨,这番看似绅士行为,说不定是嫌弃她笨手笨脚……
她急忙松手。
退开几步又跟上前,生怕离得太远,与贺敬珩走散了。
将货架上的试用品一一比对过香味,阮绪宁终于找到了合乎心意的沐浴用品,又招呼贺敬珩去挑选香薰。
母亲谷芳菲总说她挑剔,但阮绪宁知道,自己只是对于气味比较敏感而已,就像昨晚执意躲进衣柜,也不是真的认为待在那儿就能不被发现,而是木头的香味令她觉得安心。
挑选许久,唯一心仪的,是一款海洋香调的烛台香薰。
阮绪宁正要将东西放进购物车,忽而想起来,如今自己算是与贺敬珩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卧室选用什么味道的香薰,理应征得“室友”的同意。
她轻声唤他:“那个,贺敬珩。”
男人的视线扫过来,还是一副对万事不上心的样子
阮绪宁捧起样品香薰,递到他面前:“你闻一下这个。”
贺敬珩疑惑:“怎么了?”
她催促:“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