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工作室有一个主笔叫‘欧阳铁柱’,我想不出别的名字,就延续了这种起名风格,大家也都觉得挺可爱的。”
贺敬珩默不作声。
怕对方没能get到这名字的精髓,阮绪宁声情并茂地演绎:“其实,这个名字也是很有深度的,你有没有听过那句话——惹我,你算是踢到钢板啦。”
她学着网红博主的样子夹着嗓子冲贺敬珩比心,忽而又意识到“比心”的举动太过暧昧,默默将手收回来,尴尬地摩擦拇指和食指的指腹。
想到小姑娘曾经的“嚣张”做派,贺敬珩若有所思摸了一下隐隐作痛的左脸:“确实不能惹。”
名副其实的钢板。
毕竟,自己成年后挨过的唯一一个巴掌——还是铆足力气的那种,就是阮家小姐所赐。
第9章
贺敬珩抬手摸左脸的时候,阮绪宁便预感大事不妙。
她很清楚对方想起了什么。
事实上,自己的思绪也飘回到高三毕业的那个夏天……
整座城市陷入闷热躁郁,阮绪宁的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愉悦。
特别是收到连城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她如同一只即将破笼而出的小鸟,拥抱了每一位家庭成员,随即钻进书房,列好了未来四年内的待完成梦想:从“染发”到“加入漫画主创团队”,列表长到能卷好几个弯……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谈一场甜甜的恋爱”。
刚放下笔捂住发烫的双颊,阮绪宁就接到了谭晴打来电话,说是回学校拿资料时看见周岑与贺敬珩在篮球场打球,问她要不要过去瞅一眼。
彼时的阮大小姐膨胀到如同打足了气的氢气球,只等着系绳一松,马上就能招招摇摇地飞上天……
过去“瞅一眼”,定然是不能满足的。
所以,她换上最喜欢的连衣裙和当季新款包包,略显生疏地将自己从头到脚捯饬一番,从抽屉最底层取出那封早早就准备好的情书,揣着一颗忐忑的心,直奔学校篮球场。
周岑与贺敬珩已经毕业两年,曾经形影不离的好友各奔东西,只在节假日才有时间小聚。
阮绪宁许久未见过他们在篮球场上肆意挥洒汗水的身影,不忍叫停,便静静站在球场外候着。
然而,少女的身影很快吸引了不少男生的目光,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口哨中,周岑与贺敬珩也发现了她的到来,两人彼此递了个眼色,拾起地上的外套,一前一后离开球场。
夏日午后,心仪的男生踏光而至,微笑着招呼她:“想吃冰淇淋吗?走吧,我请客,顺便和你说说大学里的事。”
阮绪宁愣了愣,本以为周岑会对自己说“好久不见”或者“你怎么来了”之类的客套话,谁料,竟是一起吃东西的邀请……
记忆中的邻家哥哥还是那样温柔、体贴、照顾人,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以后,也一定不会改变。
臆想和错觉令人信心倍增,蝉鸣鼓噪,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一切都是夏天该有的样子。
阮绪宁将长发挽到耳后,深吸一口气,余光却不经意间瞄见了正在仰头喝水的贺敬珩——他漫不经心地侧目看着他们,喉结滚动,麦色的肌肤上还留有一层薄汗。
刻意移开目光,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周岑身上。
并不急于应约,而是从包里摸出装在粉色信封里的情书,鼓足所有勇气,双手呈到他面前。
显而易见的表白场面。
周岑僵在原地。
贺敬珩也不声不响停下了喝水的动作,退开两步,将主场让给青梅和竹马,饶有兴致地抱肩看戏。
但周岑并没有接那封情书。
他为难地皱起眉头,挤出两个字:“抱歉。”
听到这个答案,贺敬珩的反应远比另一位当事人更大,他冲好友“喂”了一声:“你不是……”
周岑扭头,示意他别说话。
阮绪宁这才仰起脸,用眼神询问为什么。
周岑目光躲闪,半晌给出答案:“……不喜欢太乖的。”
阮绪宁瞬间睁大眼睛:事先设想过很多个被拒绝理由,但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嫌弃自己太乖?
转念再想,所幸是性格太乖,这个容易改。
默了两秒钟,阮绪宁咬紧牙关,抬手甩了周岑一个巴掌,脱口询问:“现在呢,够野了吗?”
她承认,这个举动有赌的成分。
但更多的,是出于本能的一种反驳和自证——我才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乖。
被打懵了的清俊男人捂着腮帮,愣愣盯着出手既准又狠的小姑娘,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世界被按下定格键。
周遭恼人的蝉鸣也像是被消了音。
只有在旁看戏的贺敬珩忍不住轻笑出声,也不知是在笑被打的周岑,还是在笑突然转性的阮小姐。
阮绪宁似乎从没有看过那家伙露出这样的笑容——就连手中的泉水瓶,都被他捏得凹陷下去一大块。
笑声随风入耳,她登时涨红了脸。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箭步上前,也赏了贺家继承人重重一记耳光。
只有耳光还不够野。
还要丢下一句狠话。
可惜……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因为过于紧张,“狠话”说得结结巴巴,无端带上几分软糯:“你……你你,你笑个屁。”
世界再一次被按下定格键。
比上一次更长、更久、更不真实。
贺敬珩不笑了。
他冲着“不乖”的小姑娘,玩味地眯起眼睛。
*
阮绪宁忘了自己那天是怎么离开学校的。
她只记得,后来洛州的每一个夏天,都闷热躁郁。
再没有能送来清凉的风。
再没有好吃的冰淇淋。
结束回忆,视线重新聚焦在贺敬珩脸上。
阮绪宁心虚,妄图率先占领道德高地:“贺敬珩,你怎么这么记仇呀。”
男人眼角的笑意还没有褪去:“谁让你当时打得那么重。”
阮氏小钢板狐疑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我下手很重吗?”
“是啊。”
“但周岑被打以后都没什么反应……”
“反正,我脸上的红色巴掌印好久都没消。”
“真、真的?”
见小姑娘当了真,贺敬珩微微抬起下巴,继续逗弄她:“到底是心疼周岑,打我比打他下手更重。”
被戳穿小心思,阮绪宁慌着辩解:“才没有!你一定是……是敏感肌!嗯,所以,才会留红色巴掌印……”
胡说没理但有效。
尽管贺敬珩告诫自己这种时候要装得严肃一点、委屈一点,可听到某人的胡言乱语,他还是不禁抿笑,将脸伸过去:“那你再试试?”
人不能两次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