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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不倚撞进他的漆黑眼中?。
他神情幽冷,捉住了她的手腕提到面前,大红衣袖滑下手臂,洁白如瓷的手腕上,那串红珊瑚珠子红得异常美丽鲜艳,他唇角仍勾着浅浅的笑意,可目光冷冽,扫了它一眼,从?她手腕上慢条斯理地剥了下来。映着烛光,珊瑚珠串微微晕出红光。
他目光沉沉,扬手随意一扔。
只听清脆一响,惊得稚陵心头一颤,睁大了眼睛,望着愈发逼近的这张脸,近在咫尺,近在寸厘毫末,……他的薄唇眼看要贴上她的嘴唇了,眼看要吻过来。
她认命般闭眼,肩膀不由自主地绷紧,这个?瞬间,甚至几乎自暴自弃地想,倘使这样,旁人就?都能?平安无虞,……她便认了。
这么近,这么近。
他呼吸间的热息仿佛无形地与她的气息纠缠在了一起,任凭她怎样逃也逃不开。
她脑海里却莫名地回?想起,在微夜山法相寺中?,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她的唇角,被谁轻轻地吻了一下。那么轻。
她为自己?这个?时候却想到那件事而羞愧难堪,可愈是?冷汗直流心跳如雷,愈是?门?外雷声大作雨势瓢泼,愈是?这样紧张的情境里,愈使她回?想到那一夜,如水的静谧和微微绮丽的幽梦。
预想之中?凶狠掠夺般的吻并未到来,甚至良久,耳边都没有了动静。
可等她恍惚睁眼时,才见他不知几时抽下一支金簪,拿在手里,静默着注视了一阵。
稚陵想起来,这是?那时候承明殿丢了雉鸟,后来,雉鸟衔来这支玫瑰金簪,说什么也要塞给她。她收了这支簪子,却碍于这来由,鲜少戴着,今日是?那位全福妇人替她梳妆打扮,恐怕不晓得这里头的来龙去?脉,因此误拿来替她簪上。
他摩挲着金簪,淡淡道:“处置?朕没想好。你入宫陪朕想一想?”
稚陵讶然,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不!……”
他重新抬手将簪子簪回?了她的头发间,嗓音淡淡,却自有不容置喙的威严,说:“这不是?商量。”
但他还?是?好脾气地温柔说:“朕准你那两个?侍女陪你一起。”
她不甘地说:“我?不,我?不要——”
他脸色微微变了变,抬起她的下巴,直视她,胁迫的意味十足道:“那朕就?治他们的罪。”
这是?她此时的软肋,她无话?可说,张了张嘴,最后颓然,没有话?说。
这并非是?她的过错,可现在只有她能?解决,尽管极其想要争辩两句,可也知道,即墨浔不会因此改变他的主意。
七夕兰夜,无星无月,只有不息的雷声大雨,夜中?一片昏昧朦胧。凤冠太沉,压得她喘不过气,也许还?可能?是?因为车厢太狭窄,即墨浔坐在她的身?侧,挤占了大部分空间。但车舆终于还?是?停下了,在她几乎要晕过去?之前。
四下禁卫的整齐脚步声也跟着停下。
车舆停在了一座巍峨宫殿的阶前,有朦胧的灯火,在雨夜里晕开了光,台阶上湿漉漉的,反射着粼粼的光芒。
即墨浔先下了车舆,车舆旁有人撑满了伞,丝毫淋不到雨。他伸出手,扶住她,稚陵脑子昏昏沉沉,借了他的力下车,他却再没有松开握着她的手。
紧紧的,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她怎么也挣脱不开。
离得近了,阶陛两侧侍立着的仆从?纷纷行礼,雨中?朦胧光线照出宫殿门?头三个?大字:
涵元殿。
——
薛家?与陆家?的婚事自然作废。作废的原因,众说纷纭,分明都到了迎亲拜堂的时候了,偏偏……犯下欺君之罪。
坊间人们茶余饭后谈起此事,只是?惋惜这么一桩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就?这么作废。
陆公子他还?算是?个?男人,有男人的担当?,一口咬定是?他自己?糊涂犯错,与父母、与薛姑娘都无关。现今软禁府中?,等待处置,却不知陛下此次是?要轻拿轻放,还?是?重重判罚。
至于薛姑娘,她虽没有受到什么牵连,薛家?同?样平安无事,可婚事作废,听说伤心不已,郁郁寡欢,大病一场,闭门?不出。
这样久了,没有人见过她。
魏浓也没有见过她,薛伯父和薛伯母讳莫如深三缄其口。直到她听爹爹说——她在涵元殿里。
涵元殿,那可是?天子所居,无召不得入,擅闯者杀头的地方。
魏浓捂着嘴,声音几乎都发不出,染着哭腔:“爹爹,她还?能?回?来么?”
稚陵也在想这个?问?题。
她每日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常常出神地思考着类似于此的各种问?题。比如,即墨浔为什么看上了她?什么时候会放她回?家??……她将来,还?有自由可言么?这样的日子,又什么时候会结束?
他并没有用尽手段折磨她,相反,他对她……很好;他说,要娶她。
第84章
稚陵坐在栖凤阁里梳妆镜前,雨声不绝,间有钗环伶仃碰撞的响声。她呆愣愣地坐着,任即墨浔站她身侧,修长手指轻柔缓慢替她卸了凤冠,拆下?珠钗、步摇、掩鬓……,松开了发髻,于是长发泼开,像一匹乌亮的绸缎。
她浑身紧绷,死死盯着菱花镜里的自己,从?这个角度,镜中只能看到他腰间的躞蹀玉带,细腻的刺绣蜿蜒没入了暗色里。已是入夜,室中点了灯烛,静谧得与外面狂风骤雨格格不入。烛光幽寂,他拿着篦子,替她梳了梳头发,力度轻缓舒服,不知不觉中,叫她紧绷的肩背逐渐又松开。
只是,蓦地一个惊雷炸开,那把银篦子咣当落地。
雷雨大作,稚陵也被惊得回神,下?意识弯腰去捡,却见他先一步蹲下?,拾起了银篦,缓缓抬眼,晦暗朦胧的光线里,似乎见他眼中忽闪忽闪的,像一顷清波动摇着。
他放下?了篦子,神情闪动着些许捉摸不清的欢喜,一只手轻轻抚过她的眼角,力度却要重得多了,仿佛在确认什么?,比如,她是活着的,她是真?的。又仿佛是要替她拭去眼角的湿润。
即墨浔的指腹生?着一层薄茧,温热的,摩挲过她的唇角脸颊时,留下?久久不去的灼热痕迹。他替她一一拭去脸上妆容,抹去唇上鲜艳口?脂,这般朦胧的光色里,他修长如玉的指尖上,染上了鲜艳的红色,宛若一道血痕。
离这么?近,稚陵清楚看到,他高高竖起的衣领微露出一角,颈项上蜿蜒着细细的伤痂。漆黑的,仿佛一张网,随时可能会勒紧收束。她诧异之际,脑海里模模糊糊浮现出什么?画面来。
是……
无垠的水,长长的桥,和幽暗的光线中诡丽的……她记不得了,头有点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