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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的血渍逐渐凝固在嘴角,他抬手随意揩了一揩,闭了闭眼。
——
稚陵还是?住在栖凤阁里,但与之前不同的是?,阳春和白药都已经回相府里,这一回,身边侍奉的宫娥,全都是?陌生面孔。
听宫娥说,即墨浔遣了个陌生女人做她?身边负责起居的女官。宫娥们还说,那位是?承明殿里的泓绿姑姑,从前,是?先皇后身边的人。
她?缩在床角,抱着?膝盖,泪痕已经干涸了,没有人打扰她?。
殿门吱呀一声,轻轻开了。
有人进来。稚陵别开眼睛,冷淡道:“出去。我不吃。”
她?以为,又是?来劝她?吃饭的宫娥。
可来人置若罔闻,听得出,脚步声甚至有几分?急切,她?快步过来,蹲在了稚陵的面前。
稚陵不得不和她?四目相对。
眼前,赫然?是?一张陌生的脸,可陌生中却有几分?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这个女人眉目柔和,见?到她?时,却显然?一怔。
她?僵硬着?,不可置信地,低低唤了一声:“娘娘……”
稚陵一愣,旋即冷嘲一声:“这么快?这么快,就给我安排了名分?了!?”
泓绿如梦初醒,脸色却变了又变,神情微妙。
她?此前一直打理?着?承明殿,虽早听闻这位薛姑娘很得陛下青眼,却不曾亲眼见?过这位薛姑娘的真容。那时,陛下吩咐要拿盛青梅酒的玻璃器,在寿宴上招待薛姑娘,她?心中忿忿不已,替娘娘觉得难过,待后来见?玻璃器被打碎,更是?心疼,以至于今日陛下命她?过来照顾这位薛姑娘,她?都几番推拒。实在推拒不得,这才过来。
可她?看到她?的第一眼,……
她?想?,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
她?不会认错的。
难道……
娘娘她?回来了?
泓绿轻声说:“薛姑娘,因为别人糟践自己的身子,多不值得,吃饱了才有力气离开这儿。”
稚陵一呆:“你……你不是?替他来做说客的?”
泓绿黯然?地想?起十六年前,久违地又觉得鼻尖酸楚。十六年前,娘娘她?最?后一个心愿是?回家,而不是?陛下能再爱她?一次。
泓绿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顿了顿,道:“姑娘若觉得有理?,先喝点粥垫垫肚子吧。”
稚陵闻到了清粥的淡淡香味。一整夜加上一早上没有吃东西了,舟车劳顿不说,还应付即墨浔应付了很久——现在肚子咕咕叫,实在忍不住,终于点了点头。
泓绿盛了一小碗碧梗粥给她?,她?握着?汤勺,小口小口吃光了,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冰冷的四肢仿佛也有了点温度,暖起来了。
明明还是?八月。
她?心里知道自己这身子骨禁不住糟践,现在吃了粥,胃口好像好了些,于是?自己又吃了一碟桂花糕,几片火腿,才觉得有了力气。
泓绿在一旁,便温柔安静地望着?她?,打来热水,拧了帕子,等她?吃完,递给她?道:“姑娘洗一洗吧,若是?累,一会儿先睡一觉。”
稚陵洗了洗脸上干涸的泪痕,终于觉得清爽了许多,有了心情去沐浴洗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太累了,沾了床就睡下了。
她?做了一个噩梦,噩梦里,是?一片茫茫的大雪,雪花纷飞,夜里传来了许多尖叫喊声,好像有人在砰砰打门,叫道:“将军,不好了……赵军趁夜渡江,偷袭过来了!”
她?便遽然?惊醒。
原来她?一觉睡到了半夜,八月既望,月光尤其明亮,照进窗中。
梦痕一寸一寸消散,夜明珠莹润的光柔和安宁。没有火光,没有大雪。
赵军……?他们不是?十六年前就已经归降了么。
她?茫然?地坐了一会儿,重又躺下。
接下来的很多日,她?很久没看到即墨浔,他不再跟之前一样拉着?她?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看书?……总之,除了不答应让她?回家以外,他没有再强迫她?任何?事。
也不再见?她?。
可她?也没有钟宴的消息,他要怎么处置他……关押他,软禁他,还是?要夺爵削官贬谪他……?她?惴惴不安。
这么久见?不到即墨浔,她?终于从小宫娥口中得知,即墨浔病了。
她?也终于从泓绿口中得知,钟宴就被关押在宫中,风声很紧,大家说,恐怕要关个十年八年的。
“什么,十年八年……?”
稚陵不可置信,泓绿给她?轻轻簪上发钗,却无声点头,“钟侯爷屡次犯忌,……这回触了陛下的逆鳞,陛下不会轻易放了他。”
“为什么,只是?因为小舅舅帮我逃跑么?”稚陵嗓音轻轻颤抖着?,染了哭腔,“他为什么不冲着?我来?”
泓绿的手一顿,欲言又止。
静默之际,稚陵却蓦然?想?起了那日即墨浔的话。
悔过的机会……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
她?另有什么她?自己也不知的秘密么?
第89章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可若连自己的秘密都不知道,——人生总归是?不完整的。
稚陵想?着,那一夜的噩梦,还有即墨浔的那句话,便成了扎在心口上的一根芒刺,要?么?,彻底地拔除,要?么?,彻底地融进心脏。无论?怎样,……她应该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中?秋节过后,天气一日更比一日凉了,眼见庭中?草木摇落,枯黄起来。
即墨浔自从病了,关于他的一切,仿佛都成了秘密。毕竟他是堂堂天子,一举一动关乎国家社稷,所以他的病情,别人无从得知。
稚陵也不想?知道。
但从他称病不朝多日?这一点来看,大约……病得有些厉害。
须臾过去半个月,入了九月,西风寒,梧叶飘黄。风刮得窗外梧桐哗啦作响,夜里已经?鲜少见到萤火虫飞舞了。
天色这样晚了,稚陵坐在窗边,百无聊赖翻着一本闲书,看了几行?字,却心不在焉地想?到,彼时在陇西的书舍里,读过的那一册野史。野史归野史,与她本来没有什么?干系——可这些时日?,她却愈发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野史上记录的,本是?裴皇后与元光帝和武宁侯三人的纠葛——怎么?现在,莫名其妙的,把她扯进来了?
她翻页的手忽然一僵。
恰在这时,响起笃笃叩门声,泓绿的声音从外边传来:“……姑娘,殿下求见。”
太子殿下……?
这些时候,即墨浔固然因为病了,没有见她,但太子殿下没病没灾的,他爹爹不在时,也偶尔过来看她,陪她下棋什么?,叫她怪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