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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落在了即墨煌的身上,“与殿下也有关系,不妨留下来,一起听一听。”
即墨煌看了看他?爹爹,见即墨浔微微颔首,示意他?留下,才说:“好。”他?心里忐忑,什么问题……还与他?有关?
即墨浔缓缓地撑起身,病得厉害,这样简单的动作,由他?做来,却十分费力,甚至呼吸都有几?分紊乱。他?脸色苍白,眉头虽轻轻皱了皱,但唇角还是?弯出?了温和的弧度,温声地说:“你问罢。”
他?也不知?稚陵要问他?什么,只神情温柔地望着五六步远处伫立着的女子,她的模样轮廓,在烛光中,仿佛分外朦胧温柔。
“第一,……”可她的嗓音却有几?分冷,“我若是?没死,陛下您会?立我为皇后么?”
此话一出?,即墨浔僵在原地,彻底愣住。
他?只觉心跳骤停,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不等即墨浔和即墨煌说话,稚陵冷冷续道:“第二,我若是?没死,陛下会?立他?为太子么?”
她指着身旁还一片茫然的少年。
即墨浔俊美?面庞上骤然间血色尽失。
漆黑的长眼睛映着烛火的光,随着灌入殿中的寒风,那两粒光,也剧烈地晃动起来。
他?张了张嘴,一时间,喉咙却哽咽至极,似乎很想唤她的名字,却连一个?字都哽咽得说不出?,徒劳睁着眼睛,目光痛苦凄恻,望着她逆光中的眉眼,她生?是?温柔相,这时候,竟冷漠得像是?十二月里纷纷朔雪。
刺骨的冷。
稚陵幽幽开?口?:“第三?……”
她将?手?中的同?心结,举给他?看,似笑非笑,嘲弄一样:“我若是?没死,陛下想过和我结发么?”
她幽幽说罢,抬手?将?这绺结发引了火,即墨浔来不及去抢她手?里的东西,烛火一下子卷舐上去,屋中一亮。“不要,——”他?竭力想去拦她,可哪怕是?这么简单的动作,他?也没有多余的力气,甚至一激动下,最后竟是?狼狈地摔在脚踏上。
他?连她的衣角也够不到。
胸前长龙一样的伤口?猛地裂开?,大股大股浓稠鲜血顷刻浸湿了寝衣,染出?一大团殷红血渍,他?嘴角也流出?蜿蜒猩红色,稠艳落地,宛若雪中的红梅花。
痛楚蔓延开?。
况且她还避之不及地后退了好几?步,垂着眼睛,冷淡地望着他?。
即墨浔微微仰起脸来,苍白如纸的脸色映着这火光,忽明忽暗的,眼下,似乎滑过什么晶莹的液体,他?哑声说:“稚陵。……你……都记得了。”
一旁呆愣立着的少年,终于反应过来什么,僵硬着动作,去扶他?爹爹,脑子里却还是?一片空白。
为什么和他?想象中,一家欢聚的情景不一样。
为什么是?这样?
他?的双手?颤抖不已,嗓音也颤抖,转头对稚陵,想问什么,欲言又止,如鲠在喉。
他?最后问即墨浔:“爹爹,是?真的么?”
即墨浔胸口?疼痛难抑,开?口?极艰难,尽管如此,竭力撑着想同?他?说什么,却剧烈咳嗽起来,稚陵的声音在头顶冷笑响起:“十六年前陛下是?怎样对我的,……心里没有数么?事到如今,难道连承认也不敢承认了么?”
抬头看去,她目光幽晦莫名,可是?眼眶通红,嗓音也同?样颤抖得厉害。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便可以演出?一片似海的深情,再骗我一次。”
今夜,若不是?因为即墨煌来求她,用紫金令牌进入锁灵阁的条件交换,她想,她不会?来,说不定,也不会?记起这些旧事。
锁灵阁的守卫放行她,推开?一重接着一重的门,幽冷的风吹过,吹得她手?中提着的灯笼的光,也跟着晃动,连同?阁中的长明灯亦在明灭着。光影动摇里,照映出?墙壁高?挂着的画像。
那画像上,是?一个?女子。
眉眼温柔,神情含笑,穿着一身她从没有穿过的衣裳,簪戴着上京城早已不时兴的簪钗。可她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阁中旷冷幽静。
她愈望着那幅画像,愈发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熟悉到,像是?同?一个?人。
她怔愣着上前,抬起手?,想要抚摸画像,不想,打翻了案前的长明灯。
灯灭了。
与此同?时,前尘往事,纷至沓来。
她难产死于十六年前,元光三?年的初冬,那个?雪天。
那日一早,他?盛怒中,一气之下离开?承明殿,扬长而?去。
他?大抵不知?她说的是?气话,她的意中人,早已经变成?了他?。他?那样问她,若是?回答是?他?,他?未必会?很高?兴,他?只会?当做理所当然。若是?回答不是?他?,……他?一定很生?气吧。一想到她也能气一气他?,小小地报复他?一下,她点头点得很畅快。
她偏偏不想让他?称心如意,所以气走了他?。
临盆的时候,是?难产,疼得意识模糊,心头浮现?出?的,却还是?即墨浔。她那样期盼他?在。
她别无旁的亲眷在世,只有他?了。
但泓绿为难地告诉她,陛下去了灵水关。
灵水关……那里去京百十里,须臾要一日一夜。他?分明是?不想见到她。
明知?她临盆在即,他?抛下她,便那么走了。
生?孩子好疼好疼。
意识模糊里,她恍然想到未来的日子是?一眼看到头的晦暗,没有半点光明可言。
她终于还是?难产死掉了,无论未来是?晦暗的日子,还是?光明的日子……。她死掉了,就与她无关了。
这些前尘往事,像一片结冰的河流,被日光逐渐融化,冰面裂开?了纵横交错的缝隙,冰冻的流水,哗啦一下,激荡而?出?。
第91章
难怪,难怪。
稚陵不无荒唐地想着。
难怪十六年后,外界传言铁树不开花的元光帝,甫一见到她这?么一个小姑娘,他竟就开花了。
难怪在?沛雪园里,她晕过去的一整天里,他堂堂的天子,也要甘心陪在她身边坐了一整天。那?样?温柔体贴,没有一点不耐烦地,纡尊降贵地亲自送她回家。
难怪那?之后,向来都是深居简出的元光帝,屡屡出现在?她的面前。
难怪他要想?方设法,用尽手段,不惜设下?局,不惜他的名声,也要得到她。
难怪在?她的面前,他似乎总是能包容她的一切。
难怪他那?一次说,她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大概是多么庆幸她不记得从前的往事。
她当然不记得——不记得十六年前她像个傻子一样?喜欢上了他,像个傻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