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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官,靠近他?的?嘴唇,呼吸急促起伏,断断续续地说:“别做你的?梦了——那个梦一点儿也不好,我一点儿也不喜欢!我,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快点醒,你醒过来,我就原谅你了……你快点醒……”
她忍着泪意,另一只手捧起他?的?脸,微弱天光中,模模糊糊看得清他?的?沉静眉眼,她一面?使劲想要晃醒他?,一面?四下搜索,看到了碎裂的?酒盏,颤抖着捡起一枚锋利的?碎片,划破他?的?手臂。
尖锐的?刺痛像脑海里划过的?流星。
她听到他?昏睡中闷哼了一声,有了苏醒的?迹象,心中一喜,连忙紧着唤了好几声,抬手掐着他?的?脸,她不肯放弃,可水进了船中,愈来愈多,船要沉了。
千钧一发之际,她似乎望见,朦胧雨夜里,即墨浔终于缓缓睁开了漆黑的?长眼睛,望着她时,有些愣神,嘴唇动了一动,发出不成话的?音节。
低哑,微弱,像这?船上未熄灭的?火星子。
她听得出他?唤的?是她的?名字,忍了半晌的?泪意却终于再忍不住,如这?大雨一样泻了下来。
她扬手,啪的?一下给了他?一巴掌:“你给我清醒点——死有什么用?,死……死能有个什么用?啊!你欠了我的?都没还?,以为?一死了之就能一笔勾销吗!你清醒点——”她说着说着,牙关打颤,声音颤抖得厉害,“我,我……”
“我还?一天皇后都没当?过,你要是死了,我再也当?不了啦——你说话不算数!!!”
直到这?时,她似乎看到他?晦暗的?黑眼睛里闪出些枯木逢春的?春意,他?微弱道:“当?……太后……不好么?可以……住,你喜欢的?慈宁宫了。”他?一开口?,唇角流下了深色的?液体,沿着苍白?脸庞流到了下颔,脖颈,蜿蜒没入了玄袍的?衣领中。
她简直被气笑了:“好你个大头鬼啊!”
她道:“梦是假的?,我是真的?,你聪明一世,选哪个还?用?我教你么!!!”
顿了顿,指尖抵在他?的?唇边,一点一点轻轻揩去了猩红的?血迹,深蓝的?雨夜,雨声急促,稚陵顾不得了,咬着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带他?一并跃入江水中。
江水前赴后继地涌过来。
力气殆尽之际,她听到钟宴的?声音:“阿陵,抓住我——”
生死一线,即墨浔突然像被一记闪电劈中了一样,脑海里清醒过来,反客为?主,迸出了所有残存的?气力,抱着她游上了岸。
天昏地暗。
——
天边雷声滚滚,眼看又有一场春雨将至,虽是白?天,天色也晦暗非常。
山中桐叶水洗过般青翠欲滴,桐花盛放,山间萦着雾一样的?淡紫。
玄衣男子缓缓地睁开眼,昏昏沉沉支起身子,坐在竹床的?床沿上。雨水幽幽的?凉意顺着半掩的?竹窗渗进了晦暗的?屋中。
他?在屋中坐了半晌,没有人来找他?。
难道……那一夜是他?做梦?
可刚想下床走?动,才发现浑身上下没有什么力气,只得躺了回?去。
竹床发出吱呀的?声音,他?望着几步开外的?竹窗,依稀见得草木葱茏,绿意盎然。
他?咳嗽起来,咳出一手心的?稠艳鲜血,伸出手去,想摸索手帕,却摸到了床头小案上有一面?铜镜,他?照见了自己的?容貌,右脸上多了两?道结痂的?伤痕,他?抬手轻轻抚过这?伤口?,一时间,上巳节夜的?记忆,像破除封印一样,纷至沓来。
正这?时,外头响起脚步声,他?问:“谁?”
门外人声喜道:“你醒了!?”
他?听出是稚陵,慌乱之下,却将门抵住:“别——别进,咳咳,咳咳咳……”
话未毕却剧烈咳嗽起来,他?看到铜镜里自己的?脸上那两?道伤口?,如在最完美无瑕的?雕像上划出难看的?口?子。这?样憔悴,不好看的?一张脸,她看到了的?话,一定要嫌弃吧……
他?不能容忍他?这?个模样被她看到,拼命忍下了去见她的?冲动。
“哥哥,你咳得很厉害呀,先喝了药吧。我不进去就是了。”她声音温柔,含着一些担心,旋即有窸窸窣窣声,竹窗半开,递进来一碗热腾腾的?汤药。
他?望见了伸进来的?纤纤素手,不由想去握住,伸到一半,陡然回?了神,忙地缩了回?来。
他?端碗喝了药,浑身暖洋洋的?,又注意到药碗旁还?有一碗银耳百合羹,冒着热气。
暌违已久的?一碗羹汤。
他?顿时心花怒放,喝得一干二净。
喝完以后,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愣在窗边,磁沉低哑的?嗓音微弱重复:“你叫我什么?哥哥……?”
隔着一壁墙,墙外竹影簌簌,雨声潺潺,从?他?的?角度,能窥看到她耳边缀着的?小巧的?竹叶形的?耳珰。山风掠过,漆黑的?发丝便飘摇起来,她背靠着墙,若有若无地应了一声,很低,夹杂在雨声中,几乎听不清了。
他?只觉得有什么腾的?一下子炸开,全身的?血液沸腾了起来,慌忙背过身去,这?个时候,终于明白?过来,她把他?当?成哥哥,这?是她眷恋喜欢一个人的?表现,不是因为?,他?做了她哥哥的?替身。
明白?这?一点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有一些时候,他?的?确……太迟钝了。
春雨淅沥沥的?。他?不敢见她,等门外脚步声渐远,她大抵走?远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暮色四合,春雨渐渐停了,山中雨后空气清新,和?着草木花叶的?凛冽气息,这?一次稚陵近到了门外时,却依稀听到屋中隐隐约约的?交谈声。
她无意去听墙角,可是意外的?,那一两?句话偏偏钻入她的?耳朵里。
“……半个月?”
她顿住了脚步,背对着墙,贴近去听,心里骤然忐忑,细细风声中,她听到观主回?道:“满打满算,是半个月。”
“那此事,便要拜托道长费心了。”
“施主当?真已想好了么?”
“绝不后悔。”
她愣在原地,却忽然不忍再听。她其?实一直在想,一个人的?寿命,就如同一截蜡烛,看似很长,可是一睁眼一闭眼,恍然就烧了泰半。
她听说了入梦的?秘术,要消耗什么样的?代价,那年轻小道士偷偷摸摸告诉她时,她又气又恼,生命可贵,他?消耗了五年寿命,换来梦中那个倒霉的?结局,真真是亏大了——难道做皇帝做久了,脑子还?越来越不灵光了么?
里头也一阵沉默。
她倚着墙,浑身有些失了力气,抬眼看到了远处淡烟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