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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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城城北，一座简朴至极的小院里，却生活着一位曾经叱咤风云的湛噩帝国老将。

都说往事如烟随风而逝，可往事真有那么容易就能释怀么。

叶山将泷烨送出门，便来到后院侍奉起叶元刀。叶山收拾好叶元刀的酒具，小心翼翼地试探性问道：“主人，这位泷少爷和少主还真是有几分相像啊？”

叶元刀闻言顿时瞪起了眼，“你还有脸跟我提他？”

叶山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狠人，见叶老这般反应，身体立刻如筛糠般抖了起来，他赶忙跪倒在地，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叶元刀撇了他一眼，不耐地说道：“起来吧，你现在就是磕一百个头，他也活不过来了。不过你还别说，这姓泷的小兔崽子这一身的性子跟他还真是像。”叶元刀可能是想起了儿子少时的模样，突然笑了起来。

“你本来有着大好前程，老子退下来就算那个位置不是你的，也至少能混个副将干着，跟我来这深山老林里一待就是这么多年，每天这么伺候我这老头子，你该还的也早都还完了。”

叶元刀略微一顿，说出了这几年可能一直想说却没说出口的话“况且当年叶希军战死边疆，你拦着我，不让我去报仇也是谨遵皇命，你本就不算有错。可是......可是这口气老子始终就是咽不下去啊。”

见到叶元刀终于不在怪罪自己，叶山不禁痛哭流涕。“主人，我自幼蒙受叶家大恩，您又传我一身本事，我叶山这辈子做牛做马也无以为报。您放心以后我定去錳金帝国宰了那尹冠群为少主报仇。”

叶元刀合起双眼，眼角隐约可见含着泪花。“这笔账算起来难道就只有那个姓尹的么，湛噩之内又有多少人想让希军死？”

这些帝国之内的权力之争，叶山不是不知道，但他是根本不敢接话。

从他小时候被叶家收养开始，叶元刀就一直教导他要忠君忠国，在他心里，他既是叶家死士，亦是湛噩帝国的死士。为家为国他皆可坦然赴死，可当两者出现冲突，他也不知自己该如何抉择。

“老夫一生戎马，活的就是个坦荡磊落，奈何这世道总有那些杀不尽斩不绝的阴险小人呐。今日能喝到泷城主的送别酒，老夫就算离开岩城了，也能走得坦坦荡荡。”叶元刀突然向着南方天际一抱拳朗声喊道。

“叶老，慢行，恕难远送。”泷暝的声音从天际悠悠传来，除了叶山岩城中再无人能听到。

.......

岩城城东，住着麻衣申丰老两口，夫妻二人俱是练气有成的高手，却每日身着麻衣与市井百姓中的寻常老夫妇一般，在岩城中扯着东家长西家短。

夫妻二人都做得一手好针线活，却没见他们在岩城开过裁缝铺子，想找他夫妻二人做身衣裳难如登天，除非赶上他二人哪天手痒，还得做好被申丰大放血的准备，才能求他给做上那么一身。

故而，泷烨背地里都是亲切地称呼申老为铁公鸡。

泷烨从叶老院子离开，便转头来到申老的茅屋。申丰的老伴，岩城中人都不知其姓名，泷暝称呼她为麻婆，泷烨则是喊得申老婆婆。

麻婆一见泷烨来了便是欢喜的不得了，围着泷烨上下打量着。“又长高了点，就是没见胖，你叔天天都给你做的什么吃食，这十二三岁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可不能糊弄着吃。”

对于老伴每次见到这小子比对自己还亲，申丰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他立马就给麻婆泼了一盆冷水。“行啦老婆子，别白费心思了，想收这小子为徒是不可能了，泷暝不会放人的。”

麻婆瞪了他一眼说道：“这孩子浑身透着股灵气劲，学什么手艺绝对都是心灵手巧的。泷暝不肯放人不还是你不争气，那局棋人家让你执白先行，你还没下赢。”

泷烨一听就明白了，老叔和铁公鸡下的那盘棋有猫腻啊。

麻婆宠溺的摸了摸泷烨的头，怎么看都觉得只有这孩子能传承自己的裁缝手艺，她向泷烨问道：“还喜欢吃黄瓜么，今年婆婆种的黄瓜长得可好了。”

泷烨点了两下头，“喜欢喜欢，就喜欢吃黄瓜清清爽爽的味。”“那你等着婆婆去给你洗几个来。”

申丰也好似置气一般说道：“给我也带两个。”

“没有！”

泷烨从小到大在岩城四老家只敢吃申老婆婆给的东西，他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可能是心里的直觉告诉他麻婆对他只有善意，也可能是因为自己接麻婆给的东西老叔从未阻拦过。

相比于麻婆的和蔼可亲，铁公鸡申老就显得十分面目可憎了。

“你从城北过来的，去过老叶那里了？”申丰往桌旁的椅子上一坐，向泷烨问道。“嗯，刚从叶老那里出来。”

“看来该说的不该说的，那老家伙都跟你说了一些。”申丰那精明市侩的目光突然变得深邃起来，他从储物器中取出两套衣衫，放在了桌面上。

泷烨定睛一看，一件是黑底金龙纹长衫，一件是白底蓝龙纹长衫，黑衫上的金龙龙尾从左侧后背开始，攀过肩头，龙头正位于左胸口，白衫则正好相反位于右侧。

两道龙纹俱是栩栩如生，霸气张狂，而且除了颜色所有细节都是一模一样。

“本来我跟你叔那盘棋的赌注只是一套衣服而已。若他赢了，我给你小子做身衣裳；若我赢了，就让你小子拜我为师随我离开岩城。不曾想老夫最后还是输给泷暝那小子一子。老婆子知道我要给你做衣服，按耐不住就也给你做了一套，知道你小子喜好穿白衣，那身白衫就是她给你做的。哼，也不是啥干净人，还爱穿身白衣裳。”

申丰干枯的手掌摩挲着两件衣裳，显然对自己夫妻俩的这份手艺也是极其满意。

泷烨也是对申丰连忙道谢，就是对老叔居然拿自己下注有些不爽。

“这两身衣裳你小子好生爱惜着，这可是把老夫手里所有上等的天蚕丝都用上了。老夫以元力穿针引线制成，大小胖瘦可随身而变。两道龙纹是用老鼋须缝制，用元力激活可短暂增强力量。这衣裳放在元器之中，也强过顶尖的玄级防具。”

申丰摸着衣料，心疼的好似在滴血，真是偷鸡不成还蚀把米。

这两身衣裳居然如此贵重，这难道是老叔给自己准备的保命符？泷

烨心中的不爽已经烟消云散，而那种不好的预感则更加强烈了，要不是还有交代的事情没办完，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找老叔问个清楚。

麻婆已洗好了黄瓜，拿盘子盛着端了过来。泷烨接过一根，放到嘴里狠狠的咬了一口。“老婆婆，你们要离开岩城了？”泷烨问道。麻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讲起其中原委。

这申丰两口子本是桦翰帝国皇家织办府的，麻婆还是宫里一位皇妃的长辈，当初因厌倦了深宫大内的生活，夫妻二人主动要求来到岩城成为桦翰方面的暗探。如今岩城风波将起，各大帝国都是下了召回令，不想插手其中。

“申老，到底是什么人想对岩城出手？”泷烨直直地望着申丰很想知道一个答案。

申丰长吸了一口气，到底还是给了泷烨答复，虽然此事他不该说，可谁让自己两口子确实稀罕这小子呢，况且这小子能不能躲过这一劫还是两说。

“这事，你叔要比我们更清楚，这天底下能让四大帝国都不愿插手的势力只有一个——龙殿！”

泷烨脑中好似想起了一声炸雷，他以前听叶元刀说起过，神秘的龙殿行事骄横跋扈占据了乾元天下最中央的宝地，四大帝国即使垂涎三尺也无奈何，他们向来号称不隶属于任何国家，只属于乾元天下。

如此强大的一方势力为何会盯上岩城这片穷乡僻壤。

莫非是......？

“他们为何会盯上岩城，老夫也琢磨不透，但你叔应该明白，他若想让你知道，自然会告诉你。”泷烨的思绪被申丰打断，才发现嘴里的黄瓜已经忘了嚼。

“你小子以后若是有机会离开岩城，到了四大帝国，不要穿我给你的那两套衣服。”

泷烨还有点愣神，随口回应道：“行，不过这是为何？”

申丰语气已很是不满，“因为在乾元天下只有皇帝才能穿五爪龙袍，给你小子做这两件衣裳，已是僭越之举。”

泷烨回过神来，却又傻愣愣地问了一嘴：“那除了皇帝就没人敢穿了么？”

“到也有。”

“谁？”

“他老子。”

“呃......”

泷烨来申老这里除了要拿泷暝赢的衣裳，还有一件事就是再换一套衣裳送给魏老。可他已经拿了人家两套，这话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了，好在他不单皮糙肉厚，脸皮也不薄。

最终还是腆着脸提了出来，申丰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而他本来也已经做好了被铁公鸡大放血的准备，没想到麻婆闻言直接取出一件竹青莲纹圆领衫。毕竟是要送给四老中唯一的女尊者魏老，这件女装长衫正合适。

魏老，本名魏云，来自南方的丽烁帝国，尊者境修为，真实年龄不详，因驻颜有术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岁左右的模样，此人尤擅音律。

七年前带着徒弟薛绫儿来到岩城，师徒二人俱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为粗狂质朴的岩城增添了不少颜色，这师徒二人虽生活在岩城这贫瘠之地，依然不减雅致，建了岩城内唯一一座二层竹楼。这苍北森林之中可不产竹子，也不知魏云是从何处淘来的。

竹楼之内薛绫儿正在弹奏琵琶，魏云坐在一旁指导。魏云见泷烨行至门前，打断了薛绫儿，让她下楼去迎泷烨上来。

薛绫儿刚十九岁，长得乖巧可人，少女心性未泯，每天枯燥地练习音律，也不免觉得枯燥乏味，接到师父指派连忙把琵琶一放就小跑着下楼了。

“今天是哪股风，把小城主吹来了啊？”薛绫儿的声音清脆动听，小泷烨连忙奉承：“在城中心就听到这边琵琶声悦耳动听，这不没忍住就跑过来看看，是谁弹的这么好听。这一见面才发现原来是越长越漂亮的薛姐姐。”

薛绫儿闻言俏脸一红，“臭贫，你可是好几个月没来这边了。”

小泷烨打着哈哈道:“这不是天天被老叔看着刻苦修炼出不来嘛。”薛绫儿不满地反驳道：“少骗人，你还能用功修炼才怪了。好了，师父在楼上呢，你快上去吧。”

泷烨上到二楼，一见面便是左一句云姐姐又年轻了，右一句云姐姐气质更好了。

魏云轻笑道：“怎么你叔一不在就不喊云姨，喊上云姐姐了？”“叫云姨显得多老，叫姐姐正合适啊。”

开玩笑，平时若是碰见了这位，泷暝都是喊得云姐，泷烨哪敢当着泷暝的面再叫云姐姐。

“今天来我这所为何事？刚才绫儿说的没错，你这位小城主可是几个月都没来过我这竹楼了。”魏云发问道。“老叔让我给您送件衣裳。”泷烨赶忙从龙型玉佩中取出那件竹青莲纹圆领衫，递到魏云手上。

魏云一见这衣裳就知道申老夫妇的手艺，因为各自所属的帝国之间不对付，她虽认可申老的手艺，却从未去找申老做过衣裳。

“做工精妙，款式也顺眼，是申老两口子的手艺吧，多谢小城主了。”泷烨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回道:“这是老叔安排的，我就是个跑腿的。”

魏云伸出手想揉揉泷烨的小脑袋，泷烨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却还是按耐住了没有躲，在麻婆面前他可不是这个样子。

“让泷城主费心了，我这有支笛子，若是不嫌弃就赠给泷城主了，也算是一份心意。”泷烨稍稍一想回复到：“没有老叔发话，我哪敢收东西啊。这回去还不得被老叔敲断腿。”

“也罢，泷城主向来不肯收我们几个的东西，就不让小城主你为难了。”

离开竹楼，缓步行走在回家的路上，泷烨感觉自己今天这一趟，比昨日被余洛追杀还要累。岩城“四老”，或者称呼为四大暗探更为合适，每一个人对自己的表现都是一如既往，好像即将杀到门口的龙殿与他们并无瓜葛。

但是泷烨心中已然明白，这四人中必然有着出卖岩城的“内鬼”，今天这一趟可能就是泷暝安排的最后试探。

申老最后在泷烨出门时嘀咕了一句，棋局之上泷暝看得比谁都清，岩城这盘棋他又看清了多少？

泷烨整理了一下思绪，迅速奔向城主府，他现在有一肚子的话要向泷暝问个明白。

这一日，岩城城主府上，泷暝好似能撑起天地的伟岸身影傲然而立，向整个岩城高声喊话。

雄浑的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岩城已到存亡之际，诸位可尽早抽身，一切后果由我泷暝一人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