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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察觉出面前之人眼中的困惑,生怕陶宁发现异常,赶忙解释道:“这是我的表字。”
虽然适才在她的一再逼问下,他鬼使神差选择没有暴露自己身份,转而套用了富察通判的名字。
可他下意识却是不想两人相处之时,她嘴里唤的是别的男人的名字
故而,他便将自己的名字互相对调,重新组成一个名字。
陶宁恍然大悟,古代人的确是会取表字,一般关系好的人,会用表字称呼彼此,以此表示亲密。
至于为什么觉得有点耳熟,可能烨玄的名字和她认识的人里撞谐音了,只是现在她一时想不起那个人是谁罢了。
“我没有表字,我单名一个宁字,您可以叫我宁宁,或者我的满名布音珠也行。”陶宁顺着话题也介绍自己。
康熙敛下眼眸,思考了一瞬,又抬起一双丹凤眼望着陶宁道:“那好,以后我就叫你...宁宁?”
在这直视的目光下,陶宁不由地眨了眨眼睛。
不知为何,在男子喊她名字时,从他低沉磁性的声音中,她能察觉到一丝缱绻,听得人酥酥麻麻的,撩拨心弦,可观对方目光清澈,神态郑重,眼里只有真诚,完全看不出有一丝调情的意思,又觉得不像。
思考片刻,陶宁立马反应是什么原因了。
应该是男人声线的问题。
按照她娱乐圈人的眼光来看,这烨玄的声音,好听到已经能在现代当男播音的程度了,说话的腔调抑扬顿挫,声音仿佛从胸腔里发出来似的,就像是...
哦,对!
很像她某个话剧老师,那位老师曾经饰演过多位帝王,许多观众都说,古代的天潢贵胄,说话应当就是老师这样的,威严中又带着不由令人臣服的魅力。
被这样声线呼唤着名字,寻常人的内心,应该很难不产生荡漾吧?要不然,世间上又怎么会有声控党呢?
还有一点就是。
“宁宁”这个称呼似乎有些亲密,特别在这个封建时代,从男子口中说出尤为...想到这里,顿时懊恼自己大意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在现代身边相识的人,不是直呼她的姓名,就是喊她宁宁,如今她的姓氏已不能再用,也就只有个宁字,而且穿越后,这里人不是喊宁儿就是姐姐、格格之类的,姐姐、格格不适合。
而宁儿的称呼,总比宁宁亲密吧?
“不知赫舍里福晋,可有告知,在下的家中情况?”还没等陶宁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脱离,康熙再次开口,想以此打开话题。
陶宁一时没反应过来,楞道:“您说什么?”
康熙一时哑然,因为从没有人这般忽视他的话,而且还要他重述一遍。
“抱歉,我有一事纠结,便没有认真听富察大人说话。”陶宁面带歉意道。
康熙面露好奇:“何事?”
陶宁羞涩低下头去,装作不敢直视对方:“就是刚才,我忽然察觉,宁宁这个称呼似乎有些过于亲密。”
虽说她本人不在乎这称呼不称呼的,但这是古代,关乎女孩子家的名节,她还是努力尝试挽回一下。
嗯,但愿他没有觉得她为人轻浮吧。
此言一出,康熙立马察觉到陶宁的顾虑,微笑道:“是我唐突了,那我日后唤你宁格格吧。”
见对方如此善解人意,并无一丝怪罪她的意思,陶然释怀一笑,然后问道:“那刚才您跟我说了什么?”
无奈,康熙只得重述了一遍,这份耐心,也就眼前的女子独一份了。
“额娘只告诉我,富察家有位早年丧妻的公子,年轻有为,堪为良配。”陶宁故作矜持道,虽然她已知晓大致情况,她却不能表露出来,以免显得太过恨嫁。
这个时代就是如此,法律虽然不允许女子不嫁人,可社会风气却是要求女子矜持,恨嫁这种行为,在一些人的眼中很掉价,遭人鄙夷。
康熙早已知晓民间女子那套,对陶宁的说辞也不意外:“既然如此,且由我亲自详细介绍下自身,我的福晋已在两年前,不幸难产而亡,只留下一子,因家中无主母,现幼子由我亲自抚养。”
陶宁一边听,一边微微点头表示了解,可就在她准备仔细倾听下去的时候,对方却没有了下文。
陶宁微微睁大眼睛,这就没啦?还没有她额娘所说的详细呢。
她原还以为会稍微交代一下有几房妾室呢,或者家中有几口人,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日后想为孩子,寻找一个怎么样的母亲,竟然半分没提。
康熙笑而不语,他也不是不知富察家的情况。
可所谓说多错多,避免泄露身份,还是少言慎行为妙,更何况他此番行为,只是想套话。
他想知道,在宁宁心中,她的亡夫是何地位?
陶宁见对方真的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就知道该自己了,思索片刻便道:“我原先的夫家是东交巷的钮祜禄家,只是新婚不到半个月,亡夫应招朝廷号召,去前线与吴军作战,而后战死沙场了。”
说到这,陶宁眼底适时闪过一丝哀伤,再多就没有了。
毕竟面前的人,有可能是她以后的丈夫,但提及亡夫,她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淡漠,特别那前夫哥,还是位为国捐躯的英雄。
这样未免显得她为人太过薄情寡义。
她感觉自己对前夫的态度拿捏得很是恰当。
康熙一直在观察陶宁说话时的神色,见她目光并无对亡夫的留恋,只有对英雄惋惜与敬佩,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烦闷之感,渐渐消散了一半。
也是此时此刻,他终于完全正视自己的内心,他想要眼前这个女人。
这也没什么,人本饮食男女,他虽为天下之主,但也不能免俗,对与自己野心与欲望,他向来选择直视面对它,而不是退缩与逃避。
江山如此,眼前的人亦是如此。
“将军真是位令人敬佩的人。”康熙面色坦荡道,对于效忠自己的人,他向来不会吝啬赞赏。
见眼前之人真心称赞原身前夫,陶宁内心暗叹,真乃真君子,也同样夸赞他:“他在战场上厮杀,为的是忠君为国,富察大人在朝堂为官,亦是如此。”
康熙摆手,不赞同道:“钮祜禄将军在前方抛头颅,洒热血,且是朝中文官能比的?”
说到这儿,氛围正好,仿佛恨手头没有酒一般,他端起眼前的茶盏:“来,我在此以茶代酒,敬钮祜禄将军一杯。”
说完,就怀着敬意与愧意,将手中的茶水皆数送入腹中。
陶宁表情一凝,啊?就这么敬上了?而且还是敬相亲对象的前夫。
礼尚往来。
那...她是不是也要敬烨玄的亡妻一杯?
正在陶宁纠结之际,康熙却转而问:“你平日都喜好些什么?”
陶宁心下一松,还好还好,给对方丧偶敬酒什么的,实在是太怪异了,这是让她演戏也是做不出来的程度。
不过爱好吗?
细想一下,她似乎没什么爱好的,身为孤儿,在成长的过程中,她唯一活着的意义就是生存,根本就没有其余的精力和财力发展自己的爱好,甚至在长大后,她成为明星,手上已经赚够了培养十项爱好的钱不止,她也丝毫提不起多少兴趣。
就算去学,也是因为那项爱好,有利于她星途发展。
嗯,如果有的话,旅游应算是一项吧,或许是因为在阳光孤儿院的那次经历,让她格外向往自由,向往外面广阔的世界,所以在前世,即便是在她档期很满的情况,也要抽出时间,每年出门旅游个一两次。
可在这个女子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时代,加之原身本就体弱,甚少出门,又怎么可能舟车劳顿去远游?更别说喜爱了。
想到这儿,她有些黯然摇头:“没有,我从小体弱,不爱出门,加之父母怕识习太多,会让我身子更加孱弱,并没有要求我识六艺,所以我素日不是陪伴双亲,便是与弟弟妹妹们聚在一块。”
原身因身体没法培养爱好,而她是因为出身,这样一想,两人还真有些殊途同归。
康熙知触及陶宁的伤心事,忙将视线望向放置在茶点旁的棋盘和棋谱,问:“你这是在自学下棋?”
那是棋经论的初篇,一般适用初学棋者,所以不难猜出。
被人问起,陶宁不好意思拿起不远处的棋谱:“打发闲时罢了。”
康熙淡笑道:“你倒是识字。”
陶宁一怔,原身的确是略识几个字,从这就能看出来,原身父母就不打算将原身送进宫里当宫女的。
“只是父母怕我被底下的人糊弄了去,识得些字,看懂账本罢了,旁的诗书什么的,我大多数是不通的。”
她也没说谎,就她读书时学的那些诗书,都是为了考试而背,如今毕业多年许多已经记不清了,更别提古代的文字是繁体字,有些字不结合语境,她根本就不识得,应该属于是半文盲的程度吧?
康熙没有继续识字这个话题,而是将话题转回围棋上:“围棋我略懂一二,如果宁格格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做你的陪练。”
陶宁下意识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她们现在还处于陌生人状态,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不如通过下棋这项彼此熟悉一下也好,便道:“当然不介意,只是还请烨玄大人,不要陪到一半,嫌弃我就好。”
这话惹得康熙轻笑了起来:“怎么会?我既然主动提出做你陪练,就是已做好十足耐心,又岂会嫌弃起你来呢?”
“那感情好。”陶宁莞尔一笑,就着手把桌面上的茶点挪到一旁,和夏露一起将棋盘摆在石桌中间弄好,她从棋罐里执起一枚黑棋,微笑看向康熙。“我是新手,可否让我做先手?”
康熙颔首,做了一个请的眼神。
陶宁也没有立马动棋,而是低头再次研究书中的棋谱,按照书中的内容将黑棋放在了棋盘中间。
片刻,康熙所执的白棋紧随其后,两人开始如火如荼下起棋来。
陶宁没想到这个自推的陪练,还真有两下子。
一开始她还担心自己按照书上来,对方却不按书上的步骤走,一下子给自己整不会了怎么办?
特别是,她清楚有些人,特爱在新手面前炫技,将场面变成个人秀,吹嘘自己有多厉害,想要以此突显自己的个人魅力,完全忘记最初教人的目的。
她在现代也不止一次遇到这种“好人为师”的追求者,更甚者有些圈外的,还来指导她该如何演戏来了。
可烨玄并不是这样的,一开始他就完全顺着她的节奏配合她,每一步都是复刻棋谱上的案列方便她理解,等几个来回,她几乎熟悉规则后,他才一点点延伸到更深奥的部分来。
完全不带一丝个人目的,仿佛就是一位单纯想教会学生的老师一般。
这让她对男人的好印象加上了几分。
良久,当棋盘上的黑棋一方吃掉一大片白棋后,陶宁停下仔细观赏桌面上的残局,抬头不太确定地问:“我这算是赢了吗?”
康熙放下执棋的手,点头微笑:“对,这局你赢了。”
“这肯定是先生让我的结果,不然我怎么可能第一局就赢了。”陶宁话语间已然将康熙奉为自己的老师了。
“算不上,我只是给自己设了些许限制,不得动用某些解法,总归还是靠你自己聪慧”康熙微笑摇头。
陶宁暗暗点点头,不错不错,懂得谦让的男人,加分!
“总之,还是多谢烨玄先生陪练,如今我也学会了围棋的规则,其余的我以后慢慢消化就好。”陶宁也没有继续谦让下去,转而提议道:“我们在此处也坐了许久,不如起身到处走走?”
毕竟她也不能让人家,一下午都在做她的陪练老师吧?
康熙脸上一怔,似是有些犹豫。
察觉到的眼前人的犹豫,陶宁问:“先生,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忙吗?”
康熙朝远处望了一眼,旋即收回视线,微微摇头:“无事,有劳宁格格,带我观赏府上的景致。”
虽然他已在府上的家主带领下游览过多回。
“虽说在京城中,郭络罗府上的景观算不得头等,但却有一番南地的风味,也算得上独树一帜。”陶宁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一双眼眸亮晶晶的,仿佛在说等会你可有眼福了。
望着陶宁生动的表情,康熙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
陶宁微微歪头:“怎么?你觉得我在吹牛?”
康熙微笑摇头,他倒不是在笑话宁宁,只是没想到清冷孤傲的她,私底下的性情却是如此生趣。
这令他想起宫里言谈风趣,举止伶俐的郭络罗庶妃,果然是两姐妹,即便彼此模样大相径庭,性子也看起来似乎一个静,一个动,但熟悉两人后,还是能察觉两人性情有些相似的。
陶宁估计也没想到,自己面对康熙正常社交,还能被他定为性情跳脱,要是她完全暴露性格,时不时玩个抽象,岂不是认为她为人疯癫?
“我只是听你所言,产生了期待。”康熙再次开口,眼神真诚。
“那好,我们走。”陶宁笑嘻嘻扭头吩咐夏露:“你拾下东西,我带着富察大人在园子逛逛。”
说罢,她就带着人离开了石桌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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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的视线从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转向陶宁:“除了围棋,格格可还对其他事物感兴趣?”
陶宁沉吟片刻:“烹饪?”
她在现代就会做些许糕点甜品什么的,如今穿越许久,她也想吃吃家乡的味道了,可原身十指不沾阳春水,她贸然展露厨艺,就等同于告诉这具身子换了个壳。
所以烹饪,也是她计划未来学习的一项。
真也不怪她太折腾了,而是这个没有手机的世界,实在是太无聊了,长日寂寥,她再不找点事做,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会崩溃的。
康熙有些无奈道:“这我可做不了你的引路人,我对烹饪也是一窍不通。”
陶宁这才意识到对方是想看看,还能有哪方面能指导她,她当即理解道:“我明白,你们文人是君子远庖厨,况且,我也仅仅想学做些糕点而已,请教家中的糕点师傅足以。”
康熙想到郭络罗府上的糕点师傅,不少都是宫里退下来的,点头道:“也好,只是不知我有没有口福,能吃上宁格格亲手所做的糕点。”
这话说的,就颇有撩拨的意味了,再深一层的意思就是再问,两人还能有下一次交际的机会吗?
听明白的陶宁,脸上恰当爬上一丝羞涩,一语双关道:“会有机会的。”
就这样,两人并肩而行,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虽然避嫌,两人没有亲密的动作,但两人郎才女貌,从远处看宛如一对佳偶天成的壁人。
这边一派美好和谐,另一处也有两人在暗处,焦灼地关注两人的动向。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郭络罗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