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语兰带着主人翁的架势走了过来,见到苏子暮之后微微福了福身,算是行礼:“原是苏姐姐来了,语兰未曾前去迎接,有失礼节了。”
苏子暮也回了礼:“你为主,我为客,应是我来问好才对。”
两人都是大家闺秀,哪怕双方的父亲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但是在这种社交场合也都是谨遵着礼仪尊卑,展示自身良好修养的,从不曾撕破过脸面,维护着表面的和平。
“既然苏姐姐到了,时间也刚好到了正午,那我们就开始乞巧吧。”
沈语玫闻言便轻拍了三下手掌,一串侍女从珠帘后鱼贯而出,每个人都端着一盆已经曝晒了一日的水,这便是丢针卜巧所要用到的水了。
原本还热闹谈笑的姑娘们此时都聚到了一起,好奇张望着那水盆,全都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一面内心期待着自己等一下能丢出一个惊艳的画面,乞巧成功。一面又担忧自己要是丢的针影弯曲不成形或像槌子般粗该如何是好,成了个“拙妇”今年一定会被笑话一整年的。
一群围在沈语兰身边,明显是丞相派的官员之女,都在偷偷张望苏子暮的方向,有个胆大的苏国公政敌之女捂嘴笑道:“这不卜也知道了,年年都有一个‘拙妇’,不就在那里吗?”
她的话引来了一阵捂嘴轻笑。
苏子暮脸色通红,谁都知道她不识针线女红,这几乎就是指名道姓的嘲笑了,她可不就是个妥妥的“拙妇”吗?
孙若安也是个脾气火爆的正要冲那人发火,被苏子暮拉住了,她默默摇了摇头道“没事,我都习惯了。”
李九离突然问道:“你想要‘得巧’吗?”
苏子暮有些诧异李九离为何会这么问。虽然一直以来她对这些事情都不甚在意,觉得乞巧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不会女工刺绣的就算是乞巧成功了还是不会,但是谁不喜欢美好的寓意呢?
而且……苏子暮偷偷看了一眼李九离,而且还有另外一重寓意不是吗?
李九离心中有数了,她微微一笑,轻轻地拍了拍苏子暮的手背,“那你就放心地丢吧,这全凭‘天意’,可不是别人说说就能改变的。”
李九离的手冰冰凉凉,瞬间安抚了苏子暮有些烦躁的情绪。
……
沈语兰作为东道主是第一个抛针的,她拿到针在手里攥紧紧得摩挲了几下,然后看似随意地向上一抛。
她内心其实紧张得很,毕竟还是一个小姑娘,又是家里娇宠着长大的,好胜心自然很强。
她目光紧紧盯着水面,就见那针在空中画了一道弧线,而后落入水中,稳稳浮于水面。水上的尘膜荡漾开去,慢慢在盆底投下一道阴影。
等着水波静止,阴影慢慢成了形,大家都伸长脖子去瞧。
“快看呀,这阴影仿佛是一丛盛放正好的兰花呀!”不知是谁惊叹了一声。
大家纷纷点头应和道:“像,真像!这几道剪影仿佛飘逸俊秀的叶,这点点圆痕就是娇媚优雅的花,可不就是一丛兰花嘛!”
沈语兰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来。
李九离也探头看了一眼,这原来就是丢针卜巧,她心中明了。
东道主之后,本来按照家中官位的高低,应是苏子暮丢针才是,但是她没有伸手取针,而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你们也知道,我绣工不行,拿着针就要扎到手指头,不如就让我先看看大家的作品,我最后一个卜巧可好?”
沈语兰已经得到了满意的结果,所以对这顺序并不在意,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最高位的两人都如此说了,别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接下来又有几个女子丢了针,虽然阴影不算清晰,但是也都能七七八八像出一个形状来。
林柚如在来参加宴席之前其实已经在府中默默操练了数次,她是一心想要嫁入高门的,无论是陆府,还是沈府,甚至是苏府,她都有想过,因此这次乞巧,她野心勃勃。
她捻着兰花指用食指和拇指拿着针,然后轻巧一抛,只见那细细的绣花针高高扬起,轻轻落下,姿态极为优美。
就在她暗自得意之时,没成想那水影竟然糊成一团,最后成了直楞的一条锥形。
旁边有人轻声议论道:“这是不是没有得巧啊?”
林柚如简直不敢置信,她在家屡次成功,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居然没了正形。她扑到水盆边:“这不可能,一定是风吹的!”
沈语兰捂嘴轻笑:“看来今年的第一个‘拙妇’是林家小姐。”她身份高贵,又惯常娇蛮,想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毫不在意林柚如的脸色。
旁人闻言也笑起来。
林柚如脸色憋得通红,但是又无话可说,她气得落下泪来,用大袖捂住脸跑了出去。
李九离只是挑了挑眉毛,没有说什么。
孙若安在她之后抛针,因着前一次的变故,因此分外紧张,有些手指僵硬。她本就不太擅长这些女红之事,也是个半吊子的水平,只能眼一闭,手一抬,不管不顾丢了出去。
她不敢去看,过了一会儿,还是苏子暮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你快看,你丢出来的阴影好像一对儿蝴蝶。”
“真的吗?”孙若安有些惊讶,忙探头去瞧,果然那水影仿佛一对翩翩起舞的蝴蝶。
“彩蝶成双,好兆头呀!”李九离笑着恭喜道。
紧接着针送到了沈语玫手边,她虽也是丞相之女,但因是庶出,又惯常爱竖谦卑谨小的人设,在人前从不争不抢,一般轮到她时大多都已过半。
不过她胜在长得漂亮,说话好听,身份也算高贵,还很会揣摩他人心意,因此不少高官之女也是她的朋友,口碑倒是比沈语兰要好上不少。
沈语玫拿着针,轻轻捻了一下,而后抛出,嘴含笑意地看着针在空中旋转了一圈,落入水中。
李九离眯眼看了一眼,心中暗叹:还真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只是这野心勃勃如果能用在正途就好了。
她狡黠一笑,也捻了捻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