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风急忙解释道:“钦差大人,您莫见怪,因为那干尸案,现在我们这里人心惶惶,大家都不敢出门,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所以对外来的人都有些防备。”
“原来如此,无妨,我们还是先去了解一下案情吧。”
金溪县县令段长舟是个刚过不惑之年的中年男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脊背佝偻,两鬓发白,脸色发黑,眼窝凹陷,眼里布满血丝,显然是很久没有休息好了。
见到陆云川到了,他像是见到救星一般急急忙忙跪倒在地上:“拜见钦差大人,求钦差大人救救我金溪县啊!”
陆云川一愣,这县令的反应着实有些奇怪,仿佛是受了极大刺激一般。
他急忙将段长舟扶起身来,“段县令不必如此,晚辈受皇命所托,定会尽我所能。还请县令先给我讲讲案子的具体情况吧。”
说到案子,那县令的脸色更是灰暗了,眼里的光似是快要熄灭。他捧出厚厚一沓案卷来,堆叠在桌上竟然快与人差不多高。
“这些都是案件有关的卷宗了,有发现尸体时的周围情况,也有目击者的证词证言,请大人过目。”
“三具干尸竟然有这么多相关的证词证言?”
“不是三具,是七具,是七具啊!”段长舟颤抖着伸出双手捧住头,声音嘶哑道,“刚开始是一具,然后是两具,再然后每隔十天就会有一具新的干尸出现,就像是一个诅咒一样。我现在每日都不敢闭眼,算着时日,就怕这十日之期一到,又有新的干尸出现。”
陆云川有些震惊,他在长安时收到的消息是有三具干尸,没想到现如今竟然已经有七具了,难怪这县令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陆大人啊,还有三天,三天之后肯定又会有另一具尸体出现的,我该怎么办呀?”说着他竟然流下泪来。
陆云川只能先请段长舟坐下休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情绪有些失控的县令,便不再多言,转而专心去翻阅卷宗:
第一次发现干尸的是一个打更人。那一日破晓,打更人刚收工要回家,转过他天天路过的街角,就见一人跪在大路中央,一动不动。他原以为这人是喝醉了,便好心上前去叫那人起来,结果走近一看那哪里是个活人,分明是一具全身干瘪、失去血气的干尸!吓得他急忙报了官。
第二次发现干尸的是两个官府巡夜的衙役。那天深夜,正值两人执行宵禁巡逻任务,刚巡出去没多久,就看到路中央跪着一人,好像在祈祷的样子。他们出言催赶了几句,那人毫无反应,至此两人心中皆有一股不详的预感,但也只能壮着胆子上前查看。果然,那人也早就已经死透,死状凄惨,和第一具干尸一模一样。
接着十日之后,又是一天清晨,晨雾还未退散,有个早起上山采药的老伯……
……
自此,虽然全城都警戒了起来,但是这干尸仍旧仿佛凭空出现一般,每隔十日都会在那处出现,抓不到任何相关的人。
看完了厚厚一沓的卷宗,陆云川揉了揉发酸的眼睛问道:“既然每隔十天就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你就没有派人去那里蹲守吗?”
“怎么会没有呢、待第三次在同一个地方发现尸体之后,我连夜派了一队人马,日夜守着那路口,一步也不敢离开。但是……但是,第十日,刚到子时,一阵阴风吹散了所有的队形,等大家再睁开眼,那尸体就出现了,根本避无可避啊!”
“每一回皆是如此?”
“有时候是浓雾,有时候是暴雨,还有一次是地陷,就在大家的眼前,那块地突然塌了下去,众人围到洞口一看,下面正跪着一个尸体啊……”
一时之间,陆云川也陷入了沉默,这也太诡异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问道:“这些死者都是金溪本地的吗?”
“是的,都是金溪本地的。”县令急忙答道。
“他们可有何共同之处?”
“这……”县令一下子答不上来了。
这些死者中年轻的十五六,年老的五六十,有家里做生意的富绅大户,也有家里缺衣少食的贫农,看上去凶手就像是随机挑选的受害人,其中毫无关联。
段风突然问道:“他们都是男子算吗?”
陆云川眼前一亮,急忙道:“算,当然算!”
但是只有这一条还是很难将所有人串联在一起……
“那尸体呢?有什么异样吗?”
仵作被传唤了过来,满脸惊恐道:“大人,小人也说不清楚,还请您自己去看看吧。”
眼下暂无其它线索,陆云川决定先去看一眼尸体。那县令根本无力面对,只让段风陪同他们前去。
七具尸体被暂时存放在县衙的地窖里,一进地窖一股阴森森的寒气激得陆云川一抖。就见到眼前一字排开七具大约有半人高用白布盖着的尸体。
那仵作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先朝天和地拜了拜,然后瑟瑟发抖地掀开白布——
陆云川呼吸一窒,头皮发麻,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让他根本无法向前迈出半步,只能捏紧了手中的刀,让自己镇静下来。
成岭和成峰两人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夺门而出了。
七人死状完全一致,保持着僵硬的姿势,整整齐齐跪成一排,仿佛被某种不可名状的力量控制了一般。
经过这么多日的摆放,尸体竟然没有一丝腐烂的痕迹,如同永远被定格在了制成干尸的一瞬间,使得这件事情显得更为诡异起来。
他们皆呈现跪姿。身体微微前倾,仿佛在祈祷着什么,然而头部却极力后仰,又好像想要努力逃离什么。双目圆睁,瞳孔中透露出深深的恐惧,却以手遮面,似乎不愿让外人窥视。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人的身体都仿佛被抽干,全身上下只剩一具干瘪的骨架,皮肤呈现灰白色皱缩着紧贴在骨头上,失去了弹性,就像一张纸一样,仿佛轻轻一碰便会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