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身子不适,今夜恐不能与世子一起看灯了
谢皎月站在原地,身上的青色大氅上面带着一点绒毛,白色的绒毛越发衬得姑娘露出那一小截脖颈细长白皙。
也愈发显得谢皎月的下巴清瘦小巧,像是从来没有好好吃过饭一样。
序淮阳看着她,蹙眉道:
“你方才不还扇了我一巴掌吗,怎么现在又对我如此生疏?”
谢皎月半垂着眼,始终没有抬眼看序淮阳一眼,她声音很淡道:
“方才是皎月逾矩了,皎月向世子爷赔罪。”
谢皎月在想,她方才确实冲动了。
冲动到忍不住对序淮阳动手,可是这并非谢皎月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她来这里,是听了谢夫人的话,来弥补三年前的错误的。
她不应该生气,更没有资格生气。
谢皎月低眉顺眼地站在原地,眼睛看着广和楼棕色的地板。
——她压根就看不清地板上的花纹,只能看见模糊的一大片棕。
有点像血的颜色。
“赔罪?”
序淮阳兴致来了,“你打算如何赔罪?”
谢皎月袖子的手捏得紧,紧得手指甲都要嵌进肉里,偏偏她面上还要摆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全听世子安排。”
短短六个字,却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
每说一个字,谢皎月都能感受心好像下沉了一寸。
“那罚你陪我看灯好了。”
说着序淮阳就要抓谢皎月的手,谢皎月后退一步,不着边际地躲开序淮阳的手。
她看向序淮阳身后的门,“我需请示一下二哥。”
说完谢皎月抬脚往门前走了两步,伸手要去推门。
序淮阳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握着姑娘温热的手腕,序淮阳胸腔里那颗心脏猛跳了两下。
心里空了两拍,面上却一副正经做派,他牵着谢皎月的手往客栈外面走。
“说好了陪我看灯,皎皎怎可食言。”
序淮阳牵着谢皎月的姿势,与其说是“牵”,倒不如说是生拉硬拽比较合适。
谢皎月被序淮阳拽着走,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房门。
这不对劲儿。
为何序淮阳出来这么久了,谢呈竹都还没有出来。
她抬眼看向跟在一旁的知秋,淡淡道:
“你去看看你二公子可需要什么帮助。”
“是。”
等知秋走后,谢皎月才看向前面的序淮阳,挣了挣自己的手腕。
“世子,这于礼不合,还请世子松手。”
序淮阳看了一下自己抓着的皓腕,还没有抓多久就要松开。
他心里有点不满,但是不满也只能松开。
若是周围没人,序淮阳定然不松,但是周围人来人外,序淮阳顾忌谢皎月的名声,还是松开谢皎月的手。
“姑娘,该回去了。”
谢皎月一出客栈门就被一个丫鬟拦住了,她抬眼,认出了面前的丫鬟。
是谢夫人的丫鬟双叶。
谢皎月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这个丫鬟是现在才出现这儿的,还是一开始就跟着她。
也对,谢夫人说过会派双叶和红叶跟着她。
谢皎月笑了笑,她早该明白的,以前视她如珍宝的谢夫人不再信任她,她现在对她来说,只是一颗丢人现眼的石头。
旁边的序淮阳没把双叶的话放在心上,他看着站在没动的谢皎月。
“怎么不走了?”
谢皎月抬眼看向他,她不敢指责或者说不能指责序淮阳没听见双叶的话,或者听见了也没有放在心上。
就和刚刚房间里谢呈竹的表现一样。
明明她已经说了“放开”,也表现除了不情愿的模样,可是谢呈竹一进来还是指责她不知廉耻。
现在序淮阳也是一样,明明听见了双叶的话,却因为固执地想要她陪他去看灯而选择漠视其他人的话。
本质上,他和谢呈竹是一样的人。
只看自己想要看的,只听自己想要听的。
谢皎月缓缓吐出一口气,她慢慢道:
“世子,我不能陪你去看灯了。”
序淮阳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双叶,“就因为她说的一句话?”
谢皎月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序淮阳道:
“你们谢家的规矩是主子要听奴才的话么?”
谢皎月僵在原地,缓缓抬眼看向他。
序淮阳没有察觉到谢皎月的僵硬,他说:
“若是这样,皎皎你这主子当得未免太没有尊严了一些。”
尊严。
谢皎月慢慢咀嚼这两个字。
她曾经比任何都有尊严,都任何人都清高。
可是再清高,不也一样在序淮阳面前一件一件脱去自己的衣裳么,不也一样像最低贱的妓女那样献身吗。
她有尊严,可是她的尊严在那座尼姑庵被自己的亲生爹娘亲手粉碎。
众目睽睽之下,她再金枝玉叶不也被自己的父亲摁着像佛祖磕头吗,再清冷矜贵不也被自己的母亲摁着喂堕胎药吗。
她哪里还配有什么尊严。
她现在既不配是谢家的主子,也不配有尊严。
谢皎月看着序淮阳,缓缓道:
“序世子三年前可想过我是否有尊严?”
若是没想过,那便是贪恋于男女之欢。
可若是想过还那样不知节制地弄,便是存心折辱她。
序淮阳一时顿在原地,他抬眼看向谢皎月。
谢皎月的眼睛颜色很浅,浅浅得像一颗湖泊被浸在干净而冷得刺骨的山泉水里。
山泉水表面是没有结冰,看起来带着水的柔和,但是只有伸手碰过的才知道,水底下冰的像针一样,能刺穿人的骨头。
“我……”
序淮阳沉默半晌,不知道该怎么样说。
谢皎月移开视线,不去看序淮阳的脸,她淡淡道:
“世子既然三年前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今天又何必在我面前拿‘尊严’说事。”
“我有没有尊严,世子不是比任何都清楚么。”
要是她真的有尊严有气节,怎么可能用那样肮脏的手段去求序淮阳。
“皎月身子不适,就先行回府了,这上灯节热闹璀璨,世子可细细品鉴,皎月别过。”
序淮阳看着谢皎月的背影,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离开。
直到人都消失不见后,序淮阳还伫立在原地。
那天晚上他喝了酒,许多事情都记不清细节了。
他只记得谢皎月来找他,让他帮她,还有后面的鱼水之欢。
当时他以为是梦,所以才会将错就错,可若是他没有喝醉没有把那个当作梦呢。
序淮阳也不能保证自己是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
正是因为他心怀旖旎,心怀不轨,所以在谢皎月那般问起三年的时候,序淮阳迟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