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谢皎月不逃的谢如月有些慌了,她抓住谢皎月的手,着急道:
“难道二姐姐想嫁给景阳世子么?景阳世子曾经那般欺侮二姐姐你……”
“他如何欺辱我了?”
谢皎月打断谢如月的话,抬眼盯着谢如月。
“你一口一口欺辱,你莫非亲眼看到了他欺辱我?”
谢如月当然没有看到,她袖子下的手捏紧。
“二姐姐莫不是觉得景阳世子做了那样的事还不是欺辱?二姐姐难道是自愿的?你当真与他有私情?!”
谢如月看着谢皎月的眼神,不可置信中又带着几分怒火,好似谢皎月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样。
“这与你何干,出去。”
谢皎月冷冷道。
她今日算是看清了,她这个妹妹不仅有心计,还毒,竟然想安一个“与外男有私情”的帽子在她头上。
谢如月也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她握紧谢皎月的手,声音低了不少:“二姐姐,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那样说的,我只是……只是太担心你误入歧途了。”
谢如月看着谢皎月道,“景阳世子并非良人,二姐姐若是嫁过去,以后定然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二姐姐逃吧。”
谢皎月看着谢如月,清浅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水光。
“你可知没有户籍的女子逃出去下场比外面的乞丐还要惨?”
没有户籍意味着不能出现在官差面前,既不能自己自立门户,也不能嫁人,除了去做青楼瓦舍的那些勾当之外,就只能在外面任人凌辱。
谢如月哪想过这些,她的本意只是想让谢皎月离开相府,不让谢皎月嫁给序淮阳,只要谢皎月不出现在她眼前,那谢皎月去做什么,是死是活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谢如月抿了抿唇,“若是二姐姐愿意,我愿意给二姐姐出银子,让家中的小厮带二姐姐出去汴州安置一处宅子。”
谢皎月眸色微动,“当真?”
“当真。”谢如月见她神色松动,连忙道:“若是二姐姐出去住了,也不用在府中受伯母的气。”
谢皎月看着她,忍不住想笑,她扯着苍白无力的嘴角:“你既知道我受她的气,也不得她的喜欢,为何还怂恿我违抗她的命令?”
“我、我……我只是想要二姐姐可以幸福!”
谢如月犹豫了一阵后,立马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床上的谢皎月,神情哀痛道:“我知道伯母不喜二姐姐,为二姐姐安排的婚事也不会考虑二姐姐的想法,我只是想要二姐姐可以出去追逐自己的自由和幸福,得一良人,相伴终身。”
得一良人,相伴终身。
谢皎月细细咀嚼这句话,她在想,只怕她这个好妹妹连“良人”都给她安排好了。
谢皎月看着跪在地上的谢如月,她其实并不想和谢如月耍这些小心思,她已经快要死了,不想余下的半年都只剩下勾心斗角。
可是她这位妹妹不到黄河心不死,没吃到苦头就总想把谢皎月摁进泥潭里。
她垂眼道:“好。”
谢皎月想,她吃了三年的苦,也总该让这个出卖她的妹妹也吃点苦头。
谢如月抬眼看着谢皎月,眼里有惊喜:“二姐姐你答应了?”
“是。”谢皎月淡淡道,“你下去安排吧。”
谢如月确定谢皎月答应后,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十分惬意,她站起身,对着谢皎月道:
“那我这就去安排。”
看着谢如月离开后,谢皎月才捂着胸口咳嗽了起来,一阵接着一阵细密不断地咳嗽,咳得整个瘦弱的身体都在不停颤抖。
她急忙用手捂住嘴,片刻后移开手,看着手心里绽开的血花,谢皎月淡然地拿过床边的帕子,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
人经历过死亡边缘,就会有所悟。
谢皎月垂眼看着手心,她曾经把整个相府捧在手心,把相府所有的人都放在心上,不惜一切想救他们。
可是她错了。
她救错了。
她不该擅自干涉他们的命运,不该免去他们人生中的苦难,人这一生,总是要经过跌宕起伏和生老病死的全部过程。
她偷走了这些人的困难,就该以另一种方式还给他们。
站在门外的知秋恰好走到床边,看着床上染血的帕子时,知秋连忙凑到谢皎月身边:
“姑娘可是又硌血了?我去请大夫来瞧瞧。”
“不必了,不过是咬到了舌尖,出血了罢了。”
谢皎月还记得谢夫人说过,给她看病的不过是一名医术不精的女大夫,治疗皮外伤还行,可是把脉这些事终归差些火候。
这样也好,这样谢皎月就能瞒住自己的病,安宁的出嫁。
她抬眼看向知秋,“去拿那些补品给二公子送去,就说是皎月感谢二公子教导的谢礼。”
“姑娘?”
知秋愣了,愣完之后她立马反应过来:“二公子分明冤枉了你,还打了姑娘十军棍,你为何还要给他送礼!”
在知秋看来,二公子分明有错,应该是他给二姑娘赔罪,怎么现在姑娘还要给他送礼!
“谢礼。”谢皎月淡淡道,“谢谢他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谢他让她明白,情浓一时不是一世,念着旧情的人总是要吃亏的。
“你去的时候,慰问慰问二公子脚上的伤,问问那伤可会影响终生。”
说委婉了就是影响终生,说难听就是会不会落下残疾。
昨日在广和楼房间门外站着的时候,她便知道谢呈竹这样的文臣对上序淮阳那样的武将定然是吃亏的,只是不知道序淮阳竟然如此不顾,让谢呈竹落下了那般明显的伤。
若是谢呈竹不顾及面子,去朝堂上参他一本,那可有他好受的。
但是依谢呈竹的性子,大概不会把这件事闹到朝堂上去,他好面子,只会把这件事藏着掖着。
谢皎月淡淡道:“你去外面请一个大夫,从正门进来,就说是夫人关心二公子的伤势替他请的大夫。”
“姑娘!”
知秋显然不理解谢皎月想做什么,她只知道她家姑娘要给二公子请大夫,还不让二公子知道那大夫是她请的。
这在知秋看来,她家姑娘分明就是想把功劳安在夫人身上。
谢皎月看着知秋,也听见了知秋不理解的语气,她也不做任何解释,只是淡淡道:
“请保安堂的大夫,那儿去的人多,大夫的医术也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