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月看见知秋来找她的时候,眼睛都亮了一瞬。
她道:“我听说二姐姐晕倒了,她可有碍?”
知秋说:“大夫说姑娘身子骨差了一些,以后要好好将养,膳食要特别注意,别的倒是没说。”
意思没有大碍,但是小病不少。
谢如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抬眼看着知秋道:“你且先回去吧,等我换身衣服便过去。”
“是。”
知秋走了。
看着知秋的背影,谢如月转头看向红袖。
“让姜大夫过去,一切按照我说的交代她,切记不能出什么岔子。”
“是。”
红袖道。
姜大夫便是府里的女大夫,之前一直给谢皎月看病的那位。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裳,跨进白梨院的时候,她顿了一下,只见院子里的烛火全熄了,院子里看着黑漆漆的。
她身后带着帷帽的医女手里倒是提着灯,不过能照亮的范围有限,搁远了就看不清了。
守在院子里的丫鬟见她来了,立马走到她身边道:“姜大夫,你来了。我家姑娘眼睛忽然不舒服,看着烛光刺眼得很,就让我们把院子里的灯全熄了。”
姜大夫蹙眉道:“灯熄了我还如何给她看病?”
“我家姑娘也是这么说了,灯熄了没法看病,所以姜大夫今个儿还是回去吧,明天天亮了再来给我家姑娘看病。”
丫鬟如是道。
“明个儿再看病?”
姜大夫的声音拔高了一些,“你可知道我的时间有多宝贵?明天我……”
姜大夫忽然顿住了,她沉了沉语气:“我明日没有时间,若是今日不看,你家姑娘的病情耽搁得起吗?”
丫鬟看了一眼姜大夫,顺着方才二姑娘教给她的说,她道:“夫人方才已经请过大夫来给我家姑娘看病了,也开了药方,若是姜大夫忙的话自可先行离开。”
姜大夫顿时僵在了原地,已经请过大夫看病了?
她一直知道自己医术不精,只是凭着是女子的原因才能留在相府后宅,既然已经有大夫来给谢皎月看过病,还请她这个半吊子大夫过来做什么?
这岂非是在羞辱她。
她一个医术不精的人,总不能比先前的大夫还厉害,找她看病也看不出什么来。
姜大夫心里顿时一阵恼怒,既埋怨谢如月没有告诉她已经有大夫来了,也更恼怒这位二姑娘分明已经答应了要走,现在却故意给她使绊子。
她冷冷地看着丫鬟,“我知道了,我摸黑进去给她瞧瞧,瞧完了我就走。”
这回丫鬟倒是没有拦住她,让她顺利地进了院子。
房间里很黑,她带着人进去的时候,后面医女提着的灯笼照亮了房间的一角。
谢皎月藏在床上,隐藏在黑暗里。
她淡淡道:“如月已经和你说过了吧。“
姜大夫本来还怀疑房间里有没有别人,可是听见谢皎月这么说,顿时明白,这房间内只有她一个人。
她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抿了一口才轻轻道:
“是,我答应她让你扮作我的医女带你出去。”
姜大夫看向一旁带着帷帽的医女道:“去和二姑娘把衣服换了。”
房间里很暗,医女绕过屏风走到里屋,才发现里屋黑得什么都看不见。
她怯生生道:“二姑娘,你在哪儿?”
“在床上,你过来吧。”
谢皎月声音很淡,听着有些冷。
等医女靠近床边了,谢皎月才道:“把衣服放在床边吧。”
医女顿了片刻,依言把外裳脱下来,摸黑放到了床边。
很快,黑暗中响起了衣物摩挲的声音,过了片刻,带着帷帽穿着白裳的人绕过屏风走到姜大夫面前。
姜大夫放下茶杯,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道:“走吧。”
带着帷帽的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跟在姜大夫身后,捏紧了怀里的包袱。
等到两个人走出了白梨院,原先守在门口的丫鬟才进屋,恭敬道:“姑娘,姜大夫走了。”
留在屏风的医女瞪大了眼睛,正在想自己该怎么办的时候,屋子里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点灯吧。”
谢皎月淡淡道。
“是。”
丫鬟道。
丫鬟听见这道声音只觉得很平静,但是站在屏风后的医女却是吓得屏住了呼吸,直到里屋的灯被丫鬟点亮,谢皎月的身影浮现在床头,医女才惊恐地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还在这儿?”
谢皎月没有理她,反而对着进来的丫鬟道:“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恭敬道:“奴婢忍冬。”
“忍冬,把这个人带下去。”
“是。”
直到被带下去,医女都不明白,二姑娘好端端地在房间里,那跟着姜大夫走的人是谁呢。
谢皎月捋了捋自己的头发,挣扎着从床上起身。
端着药进来的知秋看见她的动作,连忙把药放在床边的小桌上,走到床边,扶着谢皎月下了床。
她道:“姑娘,药好了,把药喝了吧。”
谢皎月“嗯”了一声,走到桌子前,正想端起药碗,旁边的知秋便轻声提醒道:“姑娘,小心烫。”
谢皎月顿时停顿了片刻,抬眼看向知秋道:“去把我的外套拿来,我要去夫人的院子里一趟。”
知秋愣了片刻,才道:“已经这么晚了,外面还下着雪,姑娘不如明日再去吧。”
“就今日。”
谢皎月看了一眼小桌上的药,淡淡道:“这药倒了,让膳房再重新熬一碗,你等会儿端到夫人院子里去。”
知秋有些不理解,想问什么,但是抬眼看见谢皎月冷冷淡淡的神情时,她又觉得没有什么可问的。
姑娘这么做,想必有她自己的道理。
谢夫人的院子里,她穿着单衣坐在梳妆台前,身后的大丫鬟红叶一点一点细心梳理她的头发。
从镜子里扫见闭上眼睛的谢夫人,红叶默默道:“夫人可是在忧心二姑娘?”
谢夫人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她如何能让我不忧心?”
现在她是越发看不懂这个这个女儿了。
从前她视她为掌心明珠,认为她知书达理,淑慧聪颖,可是她却做出那等蠢事。
可即便做出了那等蠢事,这个女儿也还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像是什么也瞧不上,什么人也入不了她。
可是既然没人能入她的眼,她又如何会做出与人私通的事情来?
谢夫人不得不想,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才能让这个女儿做出那般不知廉耻的事,她也不得不想,她克己复礼的女儿是不是被人逼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