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夫人的梅香院里,谢夫人喂完谢皎月一整碗药。
谢夫人抬手把药碗放进一旁知秋举着的托盘里,又在红叶端着的水盆里洗了洗手,最后才看着谢皎月道:
“这么晚了,去歇息吧。”
“是。”
谢皎月站起身,对着谢夫人行了一个礼道:“母亲也早些歇息,我先退下了。”
谢夫人点点头:“去吧。”
谢皎月前脚刚离开,后脚红袖就跑进了梅香院里,跑到谢夫人面前道:
“夫人!不好了!二姑娘私自逃出府了!”
谢夫人一顿,缓缓抬起眼看向她,“你说什么?”
“半个时辰前,二姑娘跟着姜大夫出府了!”
谢夫人顿时震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在主子面前胡言乱语可是受杖刑的!”
方才她才喂了谢皎月喝药,她怎么可能逃出府了!
红袖知道夫人会震怒,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她跪在地上低着头,沉着冷静道:“奴婢说的句句属实,二公子和三姑娘还追着二姑娘出去了,夫人若是不信,自可以去瞧瞧。”
谢夫人当然要去瞧瞧,她倒要看看,这些小辈在耍什么花样!
谢夫人走之前转头看向一旁的红叶,声音低了一些,默不作声道:“你去盯着二姑娘,不能让她出这个院子。”
“是。”
红叶如是道。
*
另一旁的谢皎月,刚走出谢夫人的房间,便步履匆匆朝着墙角走去。
她扶着墙角,将喝进去的药都吐了出去,恶心的感觉在五脏六腑翻涌,瘦弱的姑娘佝偻着身子,像是要把肺都呕出来一样。
一旁的知秋心疼地拍着谢皎月的背,担忧道:“姑娘这药都吐出来了,等会儿可要奴婢再去煎一碗药来?”
寒风吹动谢皎月的发丝,冷得她浑身都在发颤,她道:“不必了。”
这药她喝不下。
只要一想起三年前谢夫人亲手灌她的那碗堕胎药,谢皎月就犯恶心。
她接过知秋的帕子擦了擦嘴唇,道:“今日就这样吧,我累了,想歇息。”
知秋闻言,连忙扶着谢皎月朝着房间走去,她们刚走到房门前,刚要伸手推开房门,红叶从另一边的走道走过来,对着谢皎月道:
“二姑娘,夫人有令,今晚让奴婢伺候二姑娘休息。”
谢皎月看了她一眼,明白伺候是假,盯着她才是真的。
她缓缓道:“皎月谢谢夫人。”
说完她看向一旁的知秋,慢慢将自己的手臂从知秋怀里抽出来,她道:“你去寻一壶热水来,我有些渴了。”
知秋看了看红叶,又看了看自己姑娘,最后微微福身道:“是。”
知秋走后,红叶走到谢皎月面前,扶着谢皎月的手臂道:
“姑娘身子不适,奴婢扶姑娘进屋。”
谢皎月没有拒绝,任由着红叶将她扶进了屋子里坐着。
*
东宁街。
守在后门的小厮带了一群人跟在谢呈竹身后,他看着跪在地上衣裳不整的男人,又瞧了一眼马车的车厢,车厢的帘幕被放下,他们什么也看不清楚。
谢如月还在攥紧了谢呈竹的袖子,低声哀求道:“二哥哥,我们走吧,权当今日没有见过他们二人,放二姐姐自由吧!”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人群像一群炸开了的蚂蚁,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三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那马车里的是二姑娘?”
“是二姑娘要与车夫私通?”
“竟然是二姑娘!二姑娘平时看着清清白白的,竟然会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
“没想到平时看着清清白白的二姑娘竟然是这种人!”
“这大庭广众之下的,相府的脸都被她丢干净了!”
“这简直有伤风化!不要脸啊这是!”
听着这些话,谢呈竹只觉得刺耳得紧,刺得他面色通红,目眦尽裂。
他甩开谢如月的手,恨不得把地上的男人打死。
看着谢呈竹不顾受伤的腿,一脚一脚狠狠地踹在那车夫身上,谢如月心里真的慌了一瞬。
这是相府的嫡次子,要是那条腿出了什么问题,在场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
谢皎月没让身后的小厮上去拉住谢呈竹,她自己上前,跪在谢呈竹脚边,扯着谢呈竹的衣摆,她仰起头,俏丽的小脸上满是哀戚:
“二哥哥,停手吧,再这样下去你的腿会受不了的,二姐姐也会伤心的。”
谢呈竹听见谢如月后面半句话,心里更是窝火,他蹲下身子,一只手揪着车夫的衣领,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死死砸在车夫脸上,像是不知道疲倦一样,一拳又一拳,一拳比一拳的力道更重。
“公、公子……二公子……饶了我……我……我与二姑娘是真心相爱的,她自己也是愿意的……”
谢呈竹气得脸皮都在抽搐,他看着手底下的人,“你照照镜子,看看你有哪儿点是配得上她的!”
一旁跪在地上的谢如月一愣,抬眼看着谢呈竹。
难不成在谢呈竹眼里,谢皎月还是以前那个金枝玉叶的皎皎明月吗?
谢如月低着头,温婉的眼里闪过一丝狠毒。
凭什么!
凭什么她做出那么丢人的事之后,谢呈竹还要维护她?!
凭什么大家都那么喜欢她?!
她不就是比她早一年出生吗!
到底凭什么!
谢如月想不明白谢呈竹为什么还要袒护谢如月,她嫉妒,嫉妒的一颗心都被挤压到变形了。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谢呈竹,面上还是一副凄婉的样子:
“二哥哥,二姐姐是愿意的,她是自愿的!你这样打她的心爱之人,她会难过的!”
“这不是她的心爱之人!”
谢呈竹一把甩开谢如月拽着他衣摆的手,直接把谢如月甩在了地上,他清俊的脸上满是怒气,一字一句道:“这贱奴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谢如月娇嫩的手心硌到地上的石子上,硌得她手心一疼,也让她心底一凉。
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平时对她温和有礼的二哥哥会这样对她,会一把把她甩在地上。
她抬起被硌到了的手心,慢慢攥紧了手,颤颤巍巍又委曲求全道:“是,这个人和二姐姐没什么关系。”
“不是的,小的与二姑娘两情相悦,已经私定终身了,她连身子都给小的,她、她还说要给小的生两个大胖娃娃,要给小的传宗接代!”
车夫不死心,坐在地上扬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