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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七,唐父的祭日。
恰逢这日国子监休假,唐明松头天晚上下学回到家里休息,准备这天一齐去祭拜唐父。
按照老家的风俗,祭拜先人要准备一盘桔子一盘柿子,还有四样肉菜和一杯酒。因为还要祭拜唐母,就让刘阿婆帮忙给准备了双份,分放在两个竹篮子里,方便提出门。
都说魂归故里,当年唐母病逝后埋葬在京郊外三十里太云山山上的祭园里,以便她日后可以看见四月桃花盛开,看见山脚下不远处住着的丈夫和儿女,并没有送回老家那边安葬。
唐父去世之前交代,将其埋葬在妻子旁边就好,坟地是当初在处理妻子后事时就已经买下的。他笑着说,这样子既能陪伴妻子,也能遥望到子女的近况,以后祭拜也方便。
他们俩生前在老家那边没有感受到亲情,哪怕还有五服内的亲戚在,也对那边无所惦念,平日里也没有联系。在京郊这边经营当铺几十年,在这边安定下来了,去世后埋葬在这边就好。
唐?三人提着祭品乘坐马车往京郊外驶去。
太云山并不高,上山的路因为经常有人到山上的太云寺祭拜而稍显平整,马车慢速走过只是颠簸了些,并不难走。
许是想到逝去的父母,今日唐明松和唐忆婉的情绪比较低落,唐?忆起脑海里小唐?与爹娘相处的记忆,也稍显沉默。
好在她将当铺重新经营起来,也算照顾好唐明松和唐忆婉这对弟妹,对唐父唐母有个交代。
一年前的情形还历历在目,马车停在祭园入口旁,用绳索拴住马,唐?一行人很顺利地绕过一处处墓碑,找到唐父唐母的安葬处。
唐明松瞬间红了眼眶。
唐忆婉以前对死亡还没什么概念,但一年的时间足以让她消化,让她明白爹就像很久以前早已记忆模糊的娘一样,再也不会回来了,就这么埋葬在眼前冰冷的地底下。她掉下眼泪,无声在哭泣。
唐?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安慰着。
她们把竹篮子里的祭物一一摆在墓碑前,分别倒上一杯白酒。唐?分别给三人数出三炷香,用火折子点燃,所幸这会无风,还挺顺利。
她身为大姐,率先双手持香对着相邻的两座墓碑跪下:“爹娘,我带着明松和小婉过来看你们了。你们放心,我把当铺重新经营起来了,现在家里衣食无忧,我们姐妹互相扶持都过得很好。愿你们永登极乐。”
三拜之后,将三炷香插在盛满米的陶瓷杯上。
唐明松跟着敬香:“爹娘,我来看你们了。这段时日有大姐经营当铺,把家里撑起来,一切都很好。我也有努力读书,不负爹娘你们的期望,顺利通过县试和府试,得到赵夫子的推荐目前在国子监读书。你们放心,我会继续努力,争取早日取得
功名,撑起这个家,做大姐和小妹的靠山。”
唐忆婉双手持香,学着大姐和哥哥,和爹娘说起自己的近况:“爹娘,我最近有乖乖听大姐的话,每天练字、看书,等长大了到咱家当铺做票台。之前我跟着柳儿学针线活,会了些基本的行针法,觉得还是太无趣就没学了。我现在每天还早早起
床跟着大姐晨练,在后院里跑圈和踢木桩,身体变得很好。你们俩就放心好了,我们日子都过得挺好的。
唐?和唐明松在一旁听着,鼻头莫名酸涩。
等香燃尽,他们将带来的纸钱都烧了,希望唐家父母在另一个世界能快乐生活,不为金钱烦忧。将酒洒在墓碑前敬先人,这才将祭品收起放进竹篮子里,起身离开。
不同于去年唐父安葬后的悲痛欲绝,这回唐明松和唐忆婉更多的是释然,心里的悲伤化作更有力的力量,支撑着他们继续生活下去。
唐?也松了口气,如今把生活过好,就是她对唐家父母最好的交代。
她们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继续往山上走,到太云庙上柱香。
山上的温度要比山下低一些,风吹过微凉,桃花含苞欲放,太云寺来往的人不少。唐?一行人到主殿添了香火钱后,各拿了一炷香跪下参拜佛像。
之后她们又去了往生殿,这里可以供奉已故人的牌位,由僧人每日念经超度,帮助其超脱劫难的枷锁,转世投个好胎。先前唐父去世时家里没钱,这回过来也是想请僧人给唐家父母做个念经超度。
唐?询问过僧人一些细节后,报上唐家父母的生辰八字和去世日期时辰,僧人将其抄写在红纸上道:“施主放心,明日开始先父、先母的牌位将供奉在佛堂里,我们会为其念上七七四十九天的经。待法事完毕,将得到彻底的解脱。”
唐?再次道谢后,才带着唐明松和唐忆婉下山。下山的路并不难走,他们走到祭园入口附近,借了拴马的绳索,坐上马车离开。
那些祭品早先他们出来时就先放在马车里,毕竟这些东西不适合提到寺庙里去,也怪重的。
回到家里,唐?交代刘阿婆:“这些肉得趁新鲜吃了才行,今天午饭和晚饭都加热就行了,你要是不嫌弃,就拿一半回家里吃吧。”
刘阿婆高兴道谢:“不嫌弃不嫌弃,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谢谢?姐儿。”祭拜采买的都是好肉,总共有四样呢。
其实现在天不热,这些哪怕放着过夜明天接着加热吃也是不碍事的。向来有将祭品分给亲朋好友一起吃的习俗,刘阿婆知道?姐儿这是找了个借口,想感谢自己的帮忙来着。
当天,家里肉菜丰盛,大家都吃得高兴,也驱散了早上去祭拜唐家父母的悲伤。
在家休息一天,唐明松调整好自己的心情,隔天一早收拾好书本和以防夜里饿了可以充饥的干粮,背上包裹,雇了辆马车往国子监去。
唐忆婉在自己房间里看书练字,以及做一些大姐给她出的算术题,说是以后有利于对账本。
当铺则继续营业。
吴川和少安分坐在半圆桌两旁,一个翻阅着从武馆藏书阁里新借来的近身打法,一个翻阅着从唐明松那淘汰下来的经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看书打发时间。
唐?则守在柜台前,把藏在柜台面上的刀刃那些取出,在磨刀石上重新磨得锋利后放回去。
她又拉开柜台抽屉,里头放置着用于典当的银钱,有一百两和五十两的银票,再是十两重和五两重的银元,以及用绳子串成一串串的铜板。唐?清点完后心里大概有数。
对于银钱她向来是慎重的,白日里营业时把钱票放进抽屉里,傍晚结束营业后又将里头的银票都取出收回到自己房间里去,免得夜里遭了贼。
才刚把抽屉合上,就来了位顾客。
他穿着麻布衣裤,拄着根拐杖一步一跳,看着颤颤巍巍的。往下一瞧,原是右脚小腿那裤子外裹着夹板,用绳子捆得严严实实的。
唐?忍不住出声:“这位顾客您慢点走,小心脚下。
“哎掌柜的你真细心,放心吧我都习惯了。”顾客浑然不在意道。
他这在外奔走不小心摔断了腿,大夫给看过绑了夹板让他在家卧床修养,每天喝着中药。这都三个月过去了,夹板还得继续绑着,倒是可以拄根拐杖下地走了。起初他也提着心,每步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没站稳摔下去又把腿给摔到了。
他是个干苦力的,三个月没去干活,工头臭骂完后新招了人去做,自己却是没有银钱收入一直在啃老本。家里还有妻儿老娘那么多张嘴要养,实在没办法了他才拄着拐杖带着自己一年前机缘巧合得到的东西走进了这家当铺。
他从衣袖里掏出一把长方体的东西,稍微用力展开才发现是把画扇,递过柜台:“掌柜的,你看这把扇子材质不错,上面还写了字,我看挺好看的,那些读书人不都喜欢这种扇子吗,你看能值几个钱?”
唐?接过这把扇子看了下,扇骨材质确实奇特。
她没有判断错的话,是制作扇子里比较稀缺珍贵的罗汉竹。像这把扇子里好些扇骨都可以隐约看出原先的竹节距离较近,中间稍显圆凸,犹如弥勒佛的肚子,与修长挺直的竹节相比,别具趣味。
但这把扇子上所提的文字却是一般,内容也不过是一首耳熟能详的诗句,落款更是普通,是寻常人买了扇子回去随手提的字,没什么特殊意义。
唐?心里有了价位,转瞬又看到扇面边缘处颜色有点不对,稍微深了些。她状似检查扇面是否平整,随手在画扇边缘处摸了一圈,觉得内里可能还有一层,这倒是稀奇。
联想到无数种可能性,唐?还是提高了价钱:“这位顾客,这把画扇材质是比寻常的竹扇要好些,但上面的字一般,不过是寻常诗句,估摸着是主人闲暇时随手写的,没有什么收藏价值。死当的话,也就二两银子,你可愿意?”
其实这把扇子到手一年里,他也找一些人帮忙看过,都说值点钱又不太值钱,上头的字又不是什么状元将军写的,他不死心,才一直藏在家里。但如今生活艰难,这位顾客对掌柜的能报二两银子的价钱还挺高兴的:“愿意,就典当给你们了。”
唐?当即唱:“当一把普通画扇二两银子。”等少安写好当票并让对方在死当契书上按手印后,她递给对方二两银子。
这位顾客显然是高兴的,拄着拐杖跳着出了当铺门。
而唐?也研究起手里的画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