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内，一场激动人心的辩论即将开始。
在场的几千名观众中，有科学家，有工程师，还有更多的普通人。
但不论他们是什么身份，只要是正常的人类，都会有相同的爱好。
那就是对宇宙星空的好奇。
天文学家对于宇宙的认知，从地心说到日心说，再到现在的银河系。
经历了数千年的时光。
这其中又发生了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
李奇维的演讲，激发了在场所有人的想象和求知欲。
“我们的宇宙到底有多大？”
而今天，或许就会讨论出一个终极的答案。
李奇维讲话完后，就回到了他的座位上。
他将和海耳等天文大佬一起，组成评审团，评估台上二人的辩论内容。
此刻，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辩论双方的身上。
一触即发！
沙普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快速吐出。
这场辩论，他首先发言。
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头，沙普利感觉有一股热气涌遍全身。
作为天文学领域的新星，今年35岁的沙普利可谓是年轻俊杰的典范。
他在大学毕业后，就前往普林斯顿大学，师从美国天文学家，亨利·罗素。
在对方的指导下，他通过计算星体之间的距离，第一个提出“太阳系不在银河系的中心”。
这一成就，让年轻的沙普利立刻名动天文学界。
但是，这还不够！
因为在他之前，很早就有人提出过类似的想法了。
所以，这个成果虽然震撼，但远远达不到让沙普利满意的地步。
他还有更大的野心。
而今天，他就要用自己的研究成果，证明银河系就是宇宙的全部！
从而终结几千年来，天文学家对于宇宙的认知。
沙普利开口说道：
“由于今天在场的，有很多非天文学专业的观众。”
“所以，我会像布鲁斯教授一样，用非常通俗易懂的语言，来解释我的观点。”
“宇宙尺度问题的核心，其实一共就两个。
“第一是银河系的大小和形状。”
“第二是其他未知天体与地球之间的距离。”
“今天的辩论内容，也将会围绕着两个方面展开。”
“在阐述我的理论之前，我想先介绍一下所谓的宇宙岛理论。”
“柯蒂斯先生和许多天文学家之所以坚持宇宙岛理论，最大的证据就是所谓的【旋涡星云】。”
“星云就是指看起来像一团云雾状的天体单位。”
“它是天文学领域一个通用的名词，可以泛指任何扩散类天体。”
“比如由稀薄的气体和尘埃组成的单个天体。”
“又或者像宇宙岛理论认为的那样，每个星云都是和银河系类似的星系。”
“而旋涡星云，就是指星云的形状是旋涡形的。”
“很早之前，天文学家们就通过望远镜，观察到了螺旋星云的存在。”
“之后，经过上百年的积累，现在已经发现超过了10万个螺旋星云。”
“不少天文学家在想，这么多星云，怎么可能全部都在银河系内呢？”
“所以，宇宙岛理论应运而生。”
“但是，这需要证据。”
“而要想证明这一点，只要测量出这些星云距离地球有多远即可。”
“因为按照宇宙岛理论支持者的数据，银河系的直径是3万光年。”
“光年，就是指光在一年之内，所走过的直线距离。”
“所以，如果星云距离地球超过3万光年，那就证明它们肯定在银河系之外。”
“就算无法证明旋涡星云是和银河系一样的星系，至少也打破了银河系就是宇宙全部的观点。”
“而这个证据，正是来自柯蒂斯先生。”
“1917年，他在旋涡星云中，发现了一种特殊的天体，名为新星。”
“所谓新星，大家可以形象地理解为一种明亮的星星。”
“新星的亮度与观测距离的平方成反比关系。”
“所以它可以被用于测量宇宙中天体之间的距离，也被称为【标准烛光】。”
“柯蒂斯先生利用这个原理，首先测量出银河系的直径为3万光年。”
“接着，他又算出星云离地球之间的距离超过20万光年。”
“由此证明，这些星云位于银河系之外。”
“以上，就是宇宙岛理论的大概内容。”
哗！
沙普利的开场，让在场众人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原本在大家眼中神秘莫测的天文学，此刻忽然变得接地气了。
“原来这就是宇宙岛理论的来龙去脉。”
“这样一看，天文学还挺简单的，只要测量距离就好了。”
“呵呵，你以为人家测量就和你拿尺子量脚长一样啊。”
“那可是要收集和计算成千上万条原始数据的。”
“而且还要用到很多巧妙的方法。”
众人调侃过后，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为什么沙普利上来不讲自己的理论，反而条理清晰地阐述对手的理论。
海耳对着李奇维等大佬们笑道：
“沙普利这个年轻人很不错。”
“他想通过推翻柯蒂斯的理论，来变相证明自己的理论。”
“这样会更有冲击力。”
果然，他刚说完，就听沙普利继续说道：
“而我想说的是，柯蒂斯先生的方法是错误的。”
“他利用新星作为测量工具，测出的银河系直径是不准确的。”
“接下来，我要介绍我所使用的方法：星团变星和球状星团。”
哗！
众人惊呼！
辩论刚开始，火爆味就十足啊！
好戏就要开场了。
虽然在场很多人都听不懂沙普利所说的内容。
但不妨碍人家的气势很牛逼啊。
“乖乖，就凭沙普利能说出那么多专业词汇，我就服他。”
“他一看就是天文学的大佬。”
公开辩论的最佳策略，从来不是驳倒对方，而是煽动观众的情绪，形成强大的场外压力。
有些时候，台下的欢呼声要远远比逻辑性重要。
这时，很多人不由自主把目光转向另一边的柯蒂斯。
心中为他捏了一把汗。
在众人看来，沙普利对柯蒂斯简直算是了如指掌。
套用华夏的俗语，那就是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啊。
显然沙普利是有备而来，攻击性十足。
然而，面对众人视线的压力，柯蒂斯的脸上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慌张。
他好像完全不在意对手的剖析，整个人显得云淡风轻，好似一切尽在掌握。
这让众人纳闷。
“难道柯蒂斯还有隐藏手段？”
沙普利也注意到了对方的表情。
内心的疑惑只是一闪而逝。
他从来就没有轻视过任何对手。
柯蒂斯甚至还是天文学的教授，所以对方不可能轻易就输了。
而且，他很清楚，台下大部分观众的欢呼和支持不能代表什么。
因为今天在场的可不仅仅是普通人，还有众多的天文学前辈和大佬们。
更是有布鲁斯教授这样的伟大存在。
所以，他必须拿出全部的实力，正面击败对方。
“况且，柯蒂斯就算你有底牌，难道我就没有了吗？”
这一刻，沙普利信心爆棚，他继续说道：
“要想更精确地测量出银河系的直径，应该首先要搞清楚它的结构。”
“但是银河系内的恒星超过了千亿颗，如此天文学数字般的数量，一颗一颗去数很不现实的。”
“所以，我想了另外一种方法，那就是探测银河系的【骨架】。”
“就好比，我们根据人体的骨头构型，就能大概判断出这个人的高矮胖瘦。”
“同样，对于银河系而言，它的骨架就是【球状星团】。”
“星团是指由几万颗到几百万颗恒星构成的一种恒星群。”
“它们在夜空中的亮度很大，通过望远镜很容易观察到。”
“而所谓的球状星团，顾名思义，就是星团的形状是球形的。”
“目前银河系中，就有100多个这样的球状星团。”
“只要测出它们之间的距离，以及它们到地球之间的距离，就能绘制出整个银河系的形状和大小。”
“而我的测量一共分为两步。”
“第一步就是找出各球状星团中的星团变星，利用它们当做标准烛光，测量球状星团到地球的距离。”
“第二步，如果某些球状星团中找不星团变星，那就把整个球状星团当成标准烛光。”
“然后利用已知距离的球状星团，来估算遥远距离的球状星团。”
“最终，我将这100多个球状星团的距离，全部进行了测量。”
“得出了银河系的大小和形状。”
“根据我的测量结果，银河系是一个直径30万光年，厚度3万光年的圆盘结构。”
“所以，如此庞大的范围，足以容纳整个宇宙。”
“宇宙岛理论中发现的那些星云，距离地球也只有20万光年，依然在银河系之内。”
“它们并不是所谓的星系，而是初生的恒星。”
“因为恒星的起源就是来源于宇宙中的尘埃聚集。”
“而星云就是恒星初始时候的状态。”
“这就是我的观点。”
哗！
沙普利发言完毕，引发全场的轰动。
因为他的方法，明显比柯蒂斯的要更细致。
他绘制出了银河系的形状，不仅有直径，连宽度都给了数值。
吃瓜群众们，顿时高喊666。
“原来我们生活的银河系是个大盘子。”
“而太阳系就在盘子的边缘。”
“哦！上帝啊！三十万光年的距离，要靠双腿走得多久啊。”
“别想了，你恐怕就是走到宇宙爆炸的那一天，你都走不完这段距离。”
“一个银河系都这么大了，如果宇宙岛理论是对的，那岂不是还有十万个这么大的星系。”
“老天爷！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啊！实在是难以想象。”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余青松坐在李奇维的后方，他看着前方沙普利投影出的宇宙照片，内心五味杂陈。
一个好的天文学家，一定需要一台好的望远镜。
而一台好的望远镜，也必须安装在好的天文台中。
因为地球云层、天气等原因，天文台的选址都是非常考究的。
威尔逊山天文台之所以牛逼，就是因为它的位置非常好，拍出来的照片既清晰又稳定。
所以，那里才会发表很多重磅的天文学成果。
每每想到哈勃屹立在威尔逊山天文台上，能使用那台2.5米口径的超大型望远镜，仰望星空。
余青松内心就一阵羡慕。
“现在高鲁会长选址紫金山天文台受挫。”
“而国内也没有大型的专业望远镜。”
“国内天文学发展，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我回国后一定拼尽全力，解决这两个难题。”
余青松暗暗下定决心。
他有着充足的信心，因为华夏有着李教授。
李奇维没有感受到背后那个年轻人的火热目光。
他觉得沙普利讲的确实很不错。
至少让他对天文学的细节知识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同时，他忽然有点感慨。
在李奇维的前世，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曾发布过七大基础学科的名单。
分别是：数学、物理、化学、生命科学、天文学和天体物理学、地理科学和空间科学、逻辑学。
其它所有应用型学科，都是建立在以上的7个基础学科中，属于衍生学科。
由此可见，天文学的重要性。
但是华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对于天文学是非常不重视的。
因为它没什么用，还不如大气学来的实在，至少人家能预测天气。
而天文学整天研究天体，研究宇宙，搞得非常高大上，但是对日常生活毫无影响。
所以属于边缘学科。
但是，今天现场听了这场辩论，又感受到周围无数人的欢呼和讨论。
李奇维突然心潮澎湃。
古往今来，无数王侯将相，逐鹿中原，睥睨天下。
看起来好像是一段荡气回肠的史诗。
然而，在太阳系面前，在银河系面前，乃至在整个宇宙面前。
他们又算得了什么呢？
甚至地球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
谁又在乎茫茫宇宙中，某颗星球上，某些两脚直立生物的砍杀游戏呢。
而物理学的终极秘密，天文学的终极秘密，却弥漫在整个宇宙空间。
如果有什么东西能破解这些秘密，容纳整个宇宙。
那必然，有且只有一个。
它就是李奇维的思想！
“我的未来，是星辰大海！”
就在李奇维虚空装逼时，突然他被旁边的海耳惊醒了。
“嘿，布鲁斯教授，你也在思考沙普利的结果吗？”
海耳现在很得意。
沙普利作为他手下的研究员，今天的表现可谓是亮眼。
对方绘制的银河系骨架图，着实惊艳了在场的天文学家们。
这张图少说也得花费五六年的功夫。
而且是每天都得记录数据。
得益于天文摄影技术的出现。
现在的天文学家不需要时时刻刻待在望远镜旁边。
所以，这给了他们测量大量数据的可能。
但是，即便有着天文摄影技术的帮助，天文学家依然是高强度的职业。
通宵达旦，简直是家常便饭。
而对于天文学领域而言，数据就是一切。
谁的数据越多，谁的数据就越准确。
显然，在这点上，沙普利的球状星团超越了柯蒂斯的新星。
这一局，看样子是前者胜利了。
所以，海耳才会露出欣慰的笑容。
当他看到旁边的李奇维也在沉思时，那就更加激动了。
他以为布鲁斯教授也被沙普利的成果折服了。
要知道，早在好些年前，布鲁斯教授可是公开说过，他是支持宇宙岛理论的。
当然，不要说布鲁斯教授只是个物理学家，他随便怎么说都行。
哪怕在天文学界，也有很多人都是毫无理由支持宇宙岛理论的。
无它，就是觉得逼格高，配得上宇宙这个包容一切的概念。
然而，在沙普利强有力的数据面前，对方会改变想法吗？
海耳对此很期待。
李奇维闻言，笑了笑，说道：
“沙普利的结果很不错。”
“看来他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不过，我看柯蒂斯胸有成竹的样子，恐怕他不会那么轻易就胜利。”
果然，海耳朝着柯蒂斯看去，对方完全没有被沙普利的犀利攻击吓住。
他反而正在低头画着什么。
这时，众人的目光也全部聚焦在柯蒂斯身上。
现在，是他的回合了。
没有人觉得柯蒂斯会一言不发而认输。
很快，在众人的注视下，柯蒂斯抬起头。
啪！
投影仪重新亮起。
柯蒂斯一边说，一边展示内容。
他自信地开口说道：
“沙普利先生说我利用新星当标准烛光，测算出来的距离是错误的。”
“不巧的是，那是我以前的数据。”
“这些年，我重新选定了另外一种天体，黄矮星，来充当标准烛光。”
“大家请看，利用黄矮星当标准烛光后，我测算出来的银河系直径依然是3万光年。”
“这和新星的结果完全一致。”
“所以，虽然沙普利先生的数据更多，但是我却是用了两种方法测量。”
“我并不认为，我的数据可信度低于对方。”
哗！
柯蒂斯刚回答完，大厅内立刻爆发出一阵惊呼。
所有人都被他的强势反击惊呆了。
“上帝啊！柯蒂斯竟然又准备了一套测量数据。”
“他这是算到了沙普利对针对他已有的结果。”
“怪不得沙普利刚刚在分析他的结果时，他显得毫不在意。”
“你挑战的只是我的过去，我的未来依然无敌！”
“精彩！太精彩了！”
众人瞬间就被柯蒂斯圈粉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今年48岁的柯蒂斯，忽然看起来有种老谋深算的味道了。
这就是吃瓜群众，谁牛逼，他们就看好谁。
戴森看到柯蒂斯的反击，心情非常愉悦。
因为刚刚海耳在那得意，让他感觉很不爽。
而现在，对方终于要吃瘪了。
果然，海耳听完后，脸色有点不对劲了。
谁能想到，两位天文学的大佬，竟然像小孩子一样在这较劲呢。
李奇维只是笑着看他们二人。
这场辩论的社会属性，要远远高于其学术属性。
观众的支持和欢呼，反而为辩论增添了许多风采。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柯蒂斯的反击结束时。
没想到，他紧接着又开口了。
“除了上面的数据，此外，我还有一个证据分享。”
啪！
一张美轮美奂的照片显现。
“现在，大家看到的图片，就是一张旋涡星云的照片。”
“按照天文学上的编号，这个旋涡星云被编为M31，也称M31星云。”
“它还有一个通俗的称呼，叫【仙女座大星云】。”（即后世的仙女座星系）
“通过观察发现，M31星云附近发现新星的概率要远高于其它天区。”
“所谓天区，就是把地球上能观察到的星空范围，按照区域划分。”
“并且，在其它天区出现的新星，它们的亮度都差不多。”
“但是唯独在M31星云附近，新星的亮度就暗淡了很多。”
“如果把M31星云看成是和银河系相同的星系，就可以解释这种现象了。”
“以上就是我的回答。”
哗！
柯蒂斯再次震惊了众人。
他竟然又抛出一个直接的证据。
虽然很多人不知道，为什么新星亮度淡了，就能证明M31星云不在银河系内。
但是看前排大佬们同样震撼的表情，大家就知道，这个证据绝对是重磅级的。
局势瞬间逆转！
沙普利刚刚雷霆气势般的攻击，就被柯蒂斯轻松化解。
不仅如此，后者甚至还反过来，给了前者更大的压力。
众人再一次被柯蒂斯的实力折服。
“妈呀！这场辩论也太火爆了吧。”
“这才刚开始，感觉双方就已经开始放大招了。”
而大佬们都在认真思考柯蒂斯的数据和结论。
不得不说，对方给出的两个证据，杀伤力太强了。
“沙普利看来要危险了！”
果然，此刻沙普利的脸色罕见地出现了动容。
不过，几乎就是一瞬间，他就控制住了。
因为，他也有自己的底牌！
现在整个大厅内，恐怕只有李奇维一个人显得非常淡定了。
看着柯蒂斯的结果，他像刚刚一样，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甚至心中还开起了玩笑。
“不知道柯蒂斯有没有发现M78星云。”
“Ti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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