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攘外必先安内

而现在，秦国最缺乏的就是时间。

如果等到大战开启后再过半个月才行动，无疑会引发诸多不必要的麻烦。

或许他们可以轻松拿下剑门山，但之后的诸多城池，说不定已经整顿完毕，不再是先前因官员被屠戮而陷入混乱的状态了。

项梁按着眉心，没有固执己见，而是认真倾听项燕的意见。

“父亲，那究竟该如何出击呢？”他询问道。

项燕没有回答，只是轻轻转过头，望向窗外。

即将到来的大战，虽然战事并非在楚国境内发起，但这是楚国的边疆城市。

如果秦国真的反扑，这个城市将是第一道防线。

因此，城内的五成居民已经被吓跑了。

西、北方向的居民已经优先撤离，但在稀疏的小雨中，仍能看到几处院落透出微弱的灯光。

仔细观察会发现，那是院落的主人在匆忙收拾细软，准备逃难。

实际上，不仅是西、北两方向的居民，整个夏浦城中的居民都在逃离。

没有离开的，只有那些贫穷的人。

两名打更的士兵提着灯笼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而穷苦的乞丐则躲在无人居住的院落外的屋檐下，这次已经没有人会将他们赶走。

距离上一次秦军白起领兵南下已经过去了十数年。

这么多年过去了，鲜血、生死、屠杀、征战……

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大楚之中已经有许多人遗忘了秦国和它所造成的创伤。

但在这边境之上，一切依旧历历在目。

对于这里边境城池中的人来说，交战就意味着混乱、背井离乡和不安定。然而……

“明明是我大楚进攻！”项燕心中暗自思量，“明明是我大楚争伐！为何你们还要逃离！为何你们还要惧怕！你们是大楚的子民，难道就不能信任我大楚军么！”

项燕神情平淡，但袖口下的拳头却早已紧握。

最后，他只能颓然松手。他也明白这些民众逃跑的理由并非是不信任大楚军，而是单纯的惧怕——惧怕死亡、惧怕秦国、惧怕再度到来的大战。

项燕也曾经派人跟城中居民说过，实际上在他领兵抵达夏浦城的时候，就第一时间宣布了通知城中居民无需紧张因为战争只会在秦国的土地展开不可能在这里燃烧。

但显然效果甚微。

倘若当年胜利者不是白起，不是那该死的秦国，今日我大楚局势，想必定然不会是如此吧。

项燕看着被夜色笼罩的城市，心中暗自思量。

这一切不该是这样的，我大楚才是七国最巅峰的存在才应当是统一六国的国度，我大楚子民才应当是最有资格站在这片土地上的人！

深吸一口气，项燕的目光重新变得冷静。

他缓缓开口：“梁儿，你知道这场战役主要是为了什么吗？”

项梁一愣，然后眯起了眼睛。

“夺取秦国的土地趁着小秦王自断双臂之时，获取更大的利益……这应该只是表面目的。”他分析道，“多半是为了取得黔中郡从而拿下黔中盆地，并且以此两地之势吞下韩、魏两国其中之一或者是……全部吞下！”

项梁的话语让项燕微微点头：“你能想到这里已经是很不错了。”

他评价道，“但还不够。”

项梁听到这里皱起了眉头：“那究竟是为了什么？还请父亲指点。”

项燕回过头伸出一只手指，用力指了指项梁的心口沉声道：“是为了信心。这一场不仅是为了获取利益，更是为了打回来我大楚当初那种无敌于天下的信心！”

天空突然亮起一道霹雳惊雷，城楼之上项梁神情骇然。

听着自己父亲的话，他感觉头脑嗡嗡作响。

“区区几座城池，你当真以为值得我项梁出手，值得王上如此重视，值得二公子远赴大楚至今被困赵国？”项燕缓缓说着，那双黑色眸子里像是一汪深不可见的水潭幽幽冰冷。

“此番大战需要的不是几个城池，而是让天下、让所有的楚国子民都知道，我大楚是无敌的！我们需要一场堂堂正正的大胜！”

“世人皆以秦为盛大尊呼铁血大秦？”项燕继续说道，“他何来铁血之称？不就是当初秦国屠戮六国获得的！如今已经不是曾经的年代了，我们大楚才是七国之首！”

惊雷霹雳天空的小雨不知何时已经变为了瓢泼大雨。

雨幕之中，项梁看着站在身前的父亲，他从未看见过平静淡然的父亲有今日般的如此怒火与战意。

如同一只受伤了的狮子在暗处舔舐伤口积蓄力量，终于在数年之后的某一天迎来了复仇的时刻！

看着项燕双眸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项梁也只感觉胸口有一股热血喷涌而出。

他看着远方沉声开口：“既然如此，父亲，那我们便是选择正面突破了！”他坚定地说道。

“什么高原，什么丛林的，完全无视之！直接从最正面的进行突破罢了！区区三四万守军如何抵挡的住我等三十万雄兵！不需要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也不需要什么计谋计策，白起已死，蒙骜已老！秦国上下还有谁可与我大楚争锋？难不成要靠那自断双臂的小秦王？荒谬绝伦！”

与此同时，在武平城……

人群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六月的炎热不曾抵达燕国，席卷西部诸多肃杀气息距离这里也极为遥远。

城市保持着往日的安宁和平静。

华贵的马车从街头上行驶过去，车内的青年掀开帘子看着这城市的喧嚣。

各地的叫卖声从外头传了进来：“百年老店新鲜火热的烤鹿肉！烤鹿腿！有谁想要来一块热气腾腾的烤鹿腿么！”

“新鲜的蜜饯香甜可口的蜜饯咯！蜂蜜中浸泡过得都来尝一尝嘿！”

“桂花酒卤鱼肠上好的桂花酒卤鱼肠喽！有要来电的么！”

燕国地处北方，有极为绵长的海岸线。

虽然不如齐国那般有得天独厚的渔场和丰富的水资源，但是也有极好的渔业发展。

加上最近随着燕太子丹归来，逐渐参与政策执行的一系列新的变革，导致燕国最近发展很是火热大有赶超齐国之势头。

并且随着秦国的壮大齐国、楚国还有燕国三国早已准备好了随时合纵联合。

通过开通商道，也渐渐有楚国的商人带着特有的桂花酒来到了武平城之中。

马车之中，身穿华贵衣衫的青年对面还坐着两个人。

他们听到外头的声音，身穿白衣的青年秦舞阳便是笑着说出来这几家所谓的百年老店中的优劣长短。

身穿黑衣的青年高渐离则是较为拘谨，毕竟面前的华服青年乃是当朝太子。

“敢问太子殿下，您想要品尝一下么？”高渐离问道，“微臣最近爱上了老吕家店铺新来的桂花酒，口味可称一绝。”

“我倒是也想但现在哪有什么心情去品尝什么桂花酒啊，”太子丹看着街边周围划过的一栋栋鳞次栉比的房屋笑了笑道，“不过这桂花酒当年我可确实是喝过的。什么从楚国来的……都是瞎说的多半就是这店铺自己酿造的。”

“待到楚国与秦国战事告终，若一切安好，微臣愿背负大人南行一探究竟，或许那时王上亦会主动颁下此令。”

秦舞阳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熟稔，显然与太子丹颇为亲近，相比高渐离则显得更为自如。

“渐离兄定也会同行吧？毕竟路途遥远，太子殿下需要我等守护。”

秦舞阳的话语落下，太子丹心领神会。

他明白，待到楚国大胜之时，作为楚国的盟友，燕国自当前往庆贺。

而他太子丹的亲自出马，无疑是对楚国极大的尊重，也有利于两国间的合作。

高渐离连忙点头，心中对秦舞阳暗暗感激，知晓他这是在为自己铺路。

“届时便要劳烦二位了。”太子丹笑着吩咐道。

“不过，太子殿下，楚国真的能取得胜利吗？即便秦国失去了白起，但他们依然虎踞西方，岂能轻易被击败？”秦舞阳疑惑地问道。

听到这话，高渐离也竖起了耳朵，他们虽然也听闻了一些关于秦国的消息，但终究只是小道消息，对于真正的秦国，他们了解得并不多。

太子丹闻言笑了笑，他真心喜欢眼前的这两人，他们出身清白，才华横溢，年纪轻轻便已崭露头角，实乃可造之材。

“告诉你们也无妨，但此事切勿外传。”太子丹叮嘱道。

秦舞阳与高渐离齐齐点头，表示明白。

“你们或许也有所耳闻，小秦王嬴政登基后，斩杀了吕不韦与华阳夫人。”太子丹缓缓说道。

“此事确凿无疑。不仅如此，这小秦王还雷厉风行地将这两人手下的全部大臣及所有相关势力一网打尽，满门抄斩。”

“但凡与这两人有牵连的，无一幸免，统统被杀。听闻那天秦国暴雨如注，都无法洗刷地上的血迹。吕不韦一家人的头颅被铸造成景观，搭在了城外，最上面的那颗头颅，便是吕不韦的。”

“什么？！”听到太子丹这话，秦舞阳与高渐离两人面面相觑，嘴角抽搐。

“这小秦王，名叫嬴政是吧？他是不是个蠢货？刚刚登基，尚未稳固根基，便将两颗大树直接砍倒，这不是自寻死路吗？”秦舞阳震惊地说道。

“蠢不蠢姑且不论，反正他即将面对自己所作所为带来的后果。”太子丹笑着说道，眼中闪烁着光芒，“这次不仅是楚国，连赵国也出手了。大将李牧率领四十万大军从北方进攻；楚国大将项燕，则率领三十五万大军，从南方进攻。”

“什么？！这么多！！”原本就震惊的两人，这下子是真的有些懵了。

他们虽然知道两国要打秦国，但万万没想到双方竟然会出动如此多的兵力！

这让秦国如何抵挡？

根本抵挡不住！

本就是最为混乱的时期，即位之后便是杀了两棵大树，正需要休养生息的最关键时刻，面对这么多大军，别说对抗了，恐怕就连对抗这两只大军的统领都找不出来吧！

“现在明白了吧？六国之中，真正知晓这些事情的人，无一人看好楚国。时机相差太多，这种情况即便是白起在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太子丹笑着说道。

“所有六国君王，甚至是诸多大臣，都曾经推算猜测过秦国胜利的可能。你们猜猜，究竟是多少？”太子丹眯起眸子，伸出了一根手指。

“不足一成。”

“此战。”

“秦国必败！”

听到太子丹的话，秦舞阳与高渐离良久之后，依然沉浸在深深的震撼之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马车外有人掀开了窗帘，恭敬地禀报道：“太子殿下，有最新的消息传来。”

太子丹点了点头，高渐离接过记载消息的竹简，恭敬地递给了太子丹。

太子丹打开竹简后，微微眯起了眸子。

秦舞阳早已按捺不住好奇心，直接开口问道：“太子殿下，究竟怎么样了？是什么消息？”

太子丹眯着双眸，眼中迸发出一道寒光。

他放下竹简，轻声说道：“大战已经开始。昨日楚国大将项燕已派遣将领趁暴雨之夜进攻黔中郡中部城市——夷陵城！他们是从夏浦城出发的，一晚上的时间，四十万大军从下方直接绕过了竟陵城、郢城和兹方城……”

“这几个城池他们没有发动进攻，而是选择了包围。然而从局势来看，被吞并是迟早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这些城池能坚守多久了。”

“这些楚国军队显然很适合平原作战，他们的行军速度实在是快得离谱。”

与此同时，在咸阳城中，李斯神情凝重地站在巨大的沙盘前讲解着最新的战况。

周围簇拥着众多文武官员，而在大殿的最上方，嬴政也在安静地听着，神情平静并无太大的波动。

然而在直播间中，观众们却没有嬴政这般平静。

“在？发生了什么？怎么就直接开始打架了？秦王大人，您是不是又摸鱼少播了好几天？”一位名叫“仙女啃猪蹄”的观众问道。

“何止是好几天，岂可修！我刚才从下面那些人的话里听出来，秦王大人至少得有一个周没直播了！”另一位观众“此女亟需征服”焦急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