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死守剑门关

他万万没想到赵国竟还能抽调出如此多的军队，本以为四五万已是极限，现在看来，他还是小看了赵国的决心。

“这种情况，王上可曾给你什么指示？”养由基随口问道，本只是无心之言，没想到盖聂竟真的点了点头。

“有的，王上在我出发前，曾给我指示。”

“若是一万人左右，我们便通过骚扰战术，不断消磨其战力，凭借武器的优势，逐渐将他们全歼于此。”

养由基点了点头，他们虽只有一百人，但都是准一流的高手。

尤其是他与盖聂，在这复杂的地形中，他们百人若真与一万军队缠斗起来，最后获胜的定会是他们。

“若超过一万人呢？一万人我或许还有些信心一战，但这七万人，明显不是我们能应付的，王上还有什么计划？”养由基继续追问。

盖聂闻言，语气平淡。

“当然有。”

养由基双眸一亮，急忙问道：“是什么？”

“自由发挥。”

养由基：“…………”

树梢上一时沉默，夜风呼啸，星光点点。

良久之后，养由基才抽了抽嘴角。

这是什么鬼计划啊！

王上，我要的是具体计划，而不是这种等于没有的计划啊！

正当养由基有些抓狂时，盖聂扭头看向他，认真地说道：“我觉得王上说的不错，我们出来，应该是为王上分忧的，而不是处处都想着要依靠王上。”

“王上对我们寄予了厚望，我们需要自己面对这困境。”

养由基捏着眉心：“如何应对，你有计划吗？”

“有，而且很简单。”盖聂盯着养由基，语气平静，一字一顿，“烧了赵国的粮草。”

微风拂过，养由基看着盖聂，看了许久后发现他并非玩笑之言，他的表情也逐渐凝重起来。

“盖聂，你应该知道七万军队的粮草防守有多严密吧？”

“这种大军，大都会分散士兵携带粮草，只有一半左右的粮草会被集中保管于军队中，而且还是重兵把守。”

“想要在七万军队的防护下烧掉粮草，就凭我们百人，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盖聂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语气平静：“要试试吗？”

养由基沉默了一会儿：“你的计划有点异想天开。”

“不试试怎么知道？反正就一百个人而已，我可不想空着手回去见王上。”

养由基深吸一口气，“要不要等那十个人回来？这几个人都是黑龙台禁卫中擅长长途奔袭的，两天左右就能回来。”

盖聂：“不必。”

养由基：“真的不用等？就九十个人上？”

“…………”

“还是等一等吧。”

暂且不提有些犹豫的盖聂，与此同时，在遥远的黔中郡剑门关前，战火正熊熊燃烧。

喊杀声穿过林间，隐隐约约地从远处传来。剑门关前不远处的一座小城中，是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

士兵们手握刀剑，忙着将辎重放在马车上，朝着城墙后方的方向运送。

城墙外，有士兵在用石块修补土墙，远处，也有斥候策马疾驰而归。

“校尉，四个方向的楚国士兵都已伏诛！无一活口！”

坐在死人堆上的校尉抬起头，望着这座已被鲜血染红的城市，疲惫地问道：“百姓呢？还有没有百姓活着……”

斥候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

汤校尉摆了摆手，示意后者继续去侦查情报。

“校尉大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虽然攻下了这座城，但主要是为了夺取楚国的物资。楚国军队已经得知此事，十有八九现在正在赶来的路上。”校尉犹豫了一下，好心提醒道。

“我知道，走吧。”

中年汉子起身，拔出那柄能轻易斩断楚国战旗的宝剑，踉跄着向剑门关的方向走去。

他们这次出兵，是为了争夺这座城池里的物资。

三天前，楚国打算将这里打造为进攻剑门关的据点，运来了一大批粮草物资。

而他们剑门关，有背后黔中郡的富饶盆地作为支撑，并不缺少粮草。

不得不说，那朱胖子虽然贪生怕死、胆小如鼠，但在粮草伙食方面却从不克扣军队。

在梅雨季节，他也能时不时给军队整一顿大鱼大肉。

但楚国就不一样了。

梅雨时节，粮草不易保存。

剑门关之外，朱胖子早就实行了坚壁清野的策略，真的是连能吃的果树都派人连根拔了。

楚国想要获得粮草，必须从后方运来。

在他们尚未攻下夷陵三城之前还好说，可以随时从周边城市运输粮草，后方也在远处。

但攻下之后来到剑门关前，运输路线就加长了太多。

每次运送粮草，在梅雨天中至多只能保存一周，一周后就得从远处再次运送新的来。

这一次抢夺了这座小城里的粮草后，楚军再次费时费力地运送粮草而来，定会耽误他们不少攻城的时间。

残火燃烧着。

中年汉子回头看着这座残破的城池。

其实这座位于剑门关东北部方向的小城，他曾经来过很多次。

他清楚地记得县城大道刚入城的地方有个张氏羊汤店，味道一绝。

但现在那里早已被破坏得连墙壁都看不见了。

城市在燃烧着，不知是多少老百姓心血建立起来的房屋就这么燃烧殆尽了。

有许多老人在撤离的时候放弃了离开小城的机会。

对他们来说房子与地就是一切，这里是他们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

与其让他们逃命，倒不如留在这里度过最后一段时光。

“老汤，这次我们九千人出征，一共有两千个兄弟战死了，重伤四千。”有副官来向中年人报告伤亡情况。

听到伤亡数字后，中年男子固然心痛不已，但终究还是松了口气。

因为这伤亡数字比他们想象的要小许多。

低头凝视着手中的长剑，这把剑已斩断数十人的头颅，却仍无一滴鲜血沾染，亮银色的剑身锋利无比，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若非王上的武器，想要攻下这座城市，恐怕伤亡得有四千之多……”汤校尉喃喃自语，心中对咸阳的大秦王又多了几分敬佩。

“确实如此，听说王上为了这次征战，真是费尽心血，这些最新的药方就是王上连夜研究两本药书所得。”副官说道，望着周围被扶回的伤员，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没有王上，这些兄弟即便活着回去，恐怕也难以生还。”

“但现在，只需喝口黑水，绑上煮熟的麻布绷带，虽然疼痛，但休养一阵后，又能恢复如初！”

听到这话，汤校尉终于露出笑容，遥望咸阳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向往。

他听说，王上登基时曾引得天地异象，未能亲眼见证这一幕，实在遗憾。

那朱显虽战术憋屈，但确实守住了剑门关，凭借十来万兵力，挡住了楚国四十万大军的洪流。

“走！回剑门关，我们一定要守住这里，等大战结束，我自掏腰包带你们去咸阳见识见识！”

……

视线一路西行，越过夷陵三城，便是巫山的剑门关了。

剑门关位于秦岭下方的巫山之上，长江从横断山脉发源，流经四川盆地，再从巫山中奔腾而出。

这个原本只是长江岸边的小渔城，因其独特的战略价值而被发掘。

剑门关两侧是陡峭的悬崖与峭壁，不远处便是汹涌的长江水域。

巫山区域的山体都极为险要，在那个年代，想要盘山而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要进入四川盆地，只有沿着长江流域这一小块可行走的地方。

因此，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剑门关都是唯一的出入口。

剑门关前不远处的数座城池已被楚军占领，细雨中驻扎着近四十万大军。

之所以是近四十万，是因为他们在进攻夷陵三关和尝试进攻剑门关时损失了不少兵力。

项燕站在城墙上，凝视着远处奔腾的长江，脸色阴沉。

剑门关的凶险程度超乎他的想象，两侧都是悬崖峭壁，唯一可行走的地方只有长江沿岸的一小部分平缓区域，土地松软且不平整。

而且，剑门关的城墙高得出奇，不知是地势原因还是人为修建，光是外围的外城就有三百多米高！

换算一下，就相当于一栋一百层高的恐怖楼房！

城墙厚重且布满风霜，横亘在悬崖峭壁之间，远远望去如同一堵山脉般巍峨！

敌军守将朱显任凭他如何挑衅都闭关不出。

而且此时正是梅雨季节，楚国大军还需随时应对长江的涨潮和洪水威胁……

“大人，我们必须先拿下剑门关，否则一直拖延在此实在危险。”

一道人影穿着斗笠悄然来到项燕身边。

景阳是个面目凶悍的中年将领，脸上有数道刀疤，浓眉大眼，声音粗犷。

他望向汹涌的长江说道：“若在此耽搁太久恐怕会有变数，并让秦国有时间休养生息。听说北边赵国的李牧也被拦下了。”

项燕点点头表示赞同。

实际上他已试探性地派遣了十万军队进攻城墙，但效果不佳。

朱显在守城方面确实精通此道，不仅如此他还命人破坏道路、挖掘陷阱，虽然很快就被填平且未造成重大伤亡，但确实让项燕感到恼火。

“不仅是城墙，附近的山峦峭壁上朱显还构筑了许多小的防御工事。”

“虽然这些工事每个最多只能容纳三四百人，但它们地处偏僻我们极难攻下，只能通过投石车慢慢破坏。”

项燕捏着眉心感到头疼，他从未见过如此繁琐的守城战，总是设置些花哨的防御但关键在于这些防御确实能拖延他的进攻步伐。

“若放任不管，这些交叉构建的防御将对我军造成极大困扰，我们必须先占领附近的一个个小的防御工事。”

左侧是汹涌的长江和几乎垂直升起的左岸，右边是相对平缓的道路。

现在项燕也看出来了，朱显十之八九是借助地势将一座小山改造成了高达三百米的恐怖防御工事，直接堵死了大军前进的路线。

项燕正苦恼如何攻下城池，而朱显那边也并不好过。

越过剑门关，后方的河流沿岸道路上堆积满了各种用于防止长江汛期的抵挡物，但这些堤坝有些地方被破坏了，有些地方被刻意挖开。

继续往后走，剑门关后面没多久就是开阔的河套平原了，这里长满了密密麻麻的丛林，也有巍峨的山脉。

但在山脉两旁的崎岖山岭中，可以看见大片焦黑的痕迹，那是大火蔓延后的烧灼残留物。

甚至有部分山岭之间，依旧有浓郁的黑烟在冒着，就算是潮湿的雨水，都无法完全扑灭山火。

从剑门关往后十几里，靠近后方的小城中，一座座营地拔地而起，这些都是朱显为了应对这一战准备的物资。

一队队士兵从远处的剑门关下来，来到这里接受后方的救治。

自从得到了嬴政赐予的两本医书后，朱显就开始疯狂地搜刮各种药材。

十五万军队所累积的药材数量之大，甚至要比王翦那三十万军队的都还要多。

但凡是有士兵受伤，完全就是不计成本的，直接往上敷药。

对于这一点，饶是平时里最不喜欢朱显的士兵，都挑不出毛病来。

尽管剑门关后依旧是大秦控制的领地，但在这周围的山岭中，依旧可以听到偶尔升起的怒吼厮杀，还有一道道漆黑的烟柱。

每一日里，不仅是剑门关前，剑门关后，也有一场场不小的争斗，发生在附近各处。

那些大都是楚国专门派遣过来的士兵，因为正面攻击没有太大的作用，项燕就派了一些身轻如燕、少数可以越过巫山的士兵，翻山越岭而来。

他们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放火烧山。

尽管手段有点卑鄙，但作用还是明显的。

这些过来的士兵都是格外凶悍的那种，来就没想着活着回去，手握火石，在各处点燃山火。

火势蔓延，许多时候这些士兵甚至活生生的烧死了自己，尽管如此，也给剑门山的秦军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也幸亏这里是潮湿的南部，若是在干燥的北部地区，这一招绝户计，恐怕会给剑门关造成极大的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