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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芷安僵住不敢动了,眼神倒不怎么安分,顺着他低垂的领口往里瞧,一眼望尽他匀实的胸肌和漂亮的人鱼线条。
热气轰地一下冲到脸上,耳朵也烫,耳膜更是被他清冽的气息蛊惑到嗡嗡作响,显得他接下来的那声笑不太真切。
她发现他真的很爱笑,笑容里却总瞧不出太多情绪,只让人觉得和他这个人一样散漫、疏离,是块捂不热的坚冰。
这会的笑与众不同,参杂着温度,还有调侃与逗弄,蔫儿坏。
“你先起来。”她从喉管里艰难挤出一声。
纪浔也难得起了顽劣心思,自然不把她的恳求当回事,依旧直勾勾看着她,看她细软的发丝凌乱无序地铺在床上,像铺开满室的玫瑰,看她一双清亮的瞳仁,里面有执拗,有羞怯,还有浑然天成的纯真。
心莫名软塌塌地陷下一角,挣扎过后,没再用侵占性的眼神去索取她身上所有最让人着迷的地方,跟着躺了下去,手却不肯松,搭在她腰际,半晌来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你这头发天生的?”
比焦糖栗子色要浅,阳光下泛着金灿灿的色泽。
叶芷安注意力瞬间被转移走,没那么不自在了,点了点头,“我上学那会,经常被老师误认为我染了头发,还让我去染回来。”
“是因为营养不良?”
她继续点头,“我缺锌。”
纪浔也笑,“哪个xin?”
叶芷安一时没藏住情绪,放肆地瞪他,“总不可能是心眼的心。”
纪浔也听愣了一瞬。
亏他一开始还觉得她性格软,对谁都随和、好说话,现在相处的时间越多,越觉得不对劲,在她面前,好像被拿捏的人一直是自己。
在接受这个现实和替自己找回些主动权之间,他选择后者,倏然将手臂箍紧。
离得实在近,就算听不见彼此胸腔里狂跳的心,也能感知到自己忽然间变得急促的呼吸节奏,叶芷安喉咙不由一紧。
她并不抗拒反感他的触碰,但她不想在不清不楚的关系下,被动接受他的垂青,或者说在心意相通前,先一步品尝到肉|体的欢愉。
她的背绷得实在硬,纪浔也想忽视都做不到,曲指轻轻敲她额头,“别想太多,我不对你干坏事,只是想让你陪我安静睡一觉。”
他格外强调“安静”两个字,叶芷安半信半疑,极轻地应了声。
这姿势不太舒服,加上他的存在感实在强,叶芷安没指望自己能睡过去,最后却睡得前所未有的熟,甚至比他醒来的还要晚。
没多久,服务员送了桌西餐上来,摆盘精致,还给他们点上香薰蜡烛,方桌正中间放有一束花,闻不出什么味,纯装饰作用。
纪浔也脑袋彻底清醒,胃还是不舒服,咀嚼的动作比平时慢上几拍,结果对面的人更慢,看着比嚼皮带还要艰辛。
他唇角微动,稍作迟疑后带出一句:“你说的对,确实不是不小心弄丢的。”
这话题挑明得突然,叶芷安差点没反应过来。
纪浔也没给自己找借口,“被我堂妹以为是不要的东西,丢了,我没拦下,是我的问题。”
她低着头哦了声。
“送给你的那条四叶草手链,你要是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算了。”
她还是哦。
还挺难哄。
纪浔也放下刀叉,双手交叠托住下巴,含笑的眼神递过去,“至于为什么想送你,弄丢了你的东西想补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仅仅只是因为想送你。”
听人说四叶草的寓意之一是幸运,当下他就鬼迷心窍地想到了她,希望这姑娘辛苦劳碌的生活能赶紧过去,往后的每一天,都是幸运快乐的。
当然他也存了几分私心??想看到她浸润着亮光的那双眼。
哪成想,最后的结果颇有种“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讽刺感。
叶芷安握了握拳,“我要是不收的话,你会把它给谁呢?”
“你当我是赵泽那种花花蝴蝶,身边有一堆人?这个不行,总会有下个愿意收?”说不上恼,但心里也舒服不到哪儿去。
纪浔也沉着嗓说:“这条链子我只想送你。”
叶芷安心脏砰砰直跳,“那我收下,谢谢你,纪浔也。”
纪浔也一顿,忘了这是她第几次正儿八经地叫自己全名,细细柔柔的调,乍一听,饱含浓情蜜意,能把心脏裹成糖霜。
用完餐后,纪浔也问:“今天都没课?”
“没有,但晚上八点学生会要开会。”
“你还是学生会的?”这姑娘一天真的只有24小时?
叶芷安点头,“不过这学期结束我就要退了,从下学期开始,我要专心赚钱。”
她无遮无掩地吐露着自己的欲望,纪浔也丝毫不觉反感,又问:“这学期什么时候结束?寒假有什么安排?”
“过几天就期末考了,考完我可能直接回孟溪镇,外婆身体不好,我想趁着假期多陪陪她。”
“在这儿的工作不管了?”
“很多都是兼职,不请假也没事,回来再找,至于长期的,我都已经打过招呼了。”
纪浔也没再说别的,两小时后送她回了燕大,目送她离开前问:“回梦溪镇前有没有时间出来?”
叶芷安思考几秒点头,等车消失在茫茫雪色中,才想起自己忘了问他他要带她去哪儿。
纪浔也也忘了说一句话,今天精心打扮过的昭昭小姐,分外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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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轩居是北城一大稀罕地,位于皇城脚边,闹中取静,内景参考苏州园林设计,每一处都历经过能工巧匠的精雕细琢,山石盆景苍翠挺拔,亭台楼榭与湖光水色交相辉映,锦鲤徜徉其中,增添一抹亮色。
叶芷安一开始还以为这是喝茶听曲的地方,听人介绍才知道这是一藏宝阁,珍藏的全是明清时代遗留下来的古董玩意儿,不对外售卖,就连参观,也必须经由熟人引荐。
她这趟能大开眼界,算起来是沾了纪浔也的光。
明轩居的老板比叶芷安想象的年轻许多,看着三十不到,一身浅空色中式长袍,眉目清隽,书生气满满,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
“你今天哪来的兴致上我这儿?”开口时,沈确还没注意到纪浔也身后有人。
“来你这儿拿块翡翠。”
他们之间不说买??两家最不缺的就是钱,来往讲求一个人情。
“那你自个儿挑吧。”
沈确撩起眼皮,陌生面孔让他一愣,“你带来的?”
“不然是凭空冒出来的?”
叶芷安大大方方地打了声招呼:“你好。”
沈确对谁都冷淡的毛病犯了,微微点了下头,什么都没说。
叶芷安扯扯纪浔也衣袖,压着音量问:“我可以去别的地方看看吗?”
纪浔也让人给了她一包饲料,“去喂吧。”
她诧异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想喂锦鲤?”
“刚才来的路上,眼睛都掉池里了,再看不出来,就是我眼瞎。”
“……”小姑娘头一甩,跑远了。
纪浔也收起笑,找了个位置抿了几口茶,又百无聊赖地玩了会手机,看向一旁的金丝楠木储物柜,目光掠至第二层时,突然定住。
许久,他才抬起手,指着那枚白玉雕凤首发簪,问:“这东西怎么在这儿?”
每个字音都被他压得无比紧实,白皙的脸上不见平日的温和,覆盖着一层坚冰,连嘲讽的笑都捕捉不到分毫。
沈确泰然自若地回:“你爸存在我这儿的。”
纪浔也笑了声,“他凭什么动她的东西?”
就凭他是她丈夫。
沈确心里有分寸,这话到底没说出口,“你们的家事我不清楚,也不想掺合进去,你要真想知道,就自己去问他。”
气压降至谷底,恰好这时,叶芷安折返回来,第一时间接收到纪浔也沉到发冷的眸光,心下一凛。
他直挺挺地站在光影交接地带,仿佛有团无名火,裹住了他这一身的锦绣华服,他的表情越冷,这火烧得越旺,寸寸成灰。
沈确做出些让步,“不过你是他儿子,有权利把他存放在这儿的东西带回去。”
纪家上一辈遗留下一堆烂摊子,他沈家收不了,也不敢收,现在能有这机会将这烫手山芋转让出去是求之不得。
纪浔也抬起手,用指腹感受发簪上的精致纹理,长睫一敛,哑声说:“算了,先放你这儿。”
沈确没再多说,目光挪到叶芷安身上,一声“叶小姐”将纪浔也的注意力转移走了。
纪浔也变脸一般地恢复了正常,柔声问:“有没有看中意的?”
叶芷安摇头,可就算有,她也只会说没有。
沈确饶有兴味地看着两人的互动,一面在心里好奇这女生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还能让纪二上了心,甚至都不敢在她面前展露自己的狠戾。
不过他的兴致只维持了几秒,像他们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滚滚而来的红尘里全是烂掉牙的风月俗事,恩怨痴缠轮番上演,没什么稀奇的,认准一人地老天荒才叫人惊掉下巴。
纪浔也最后带走了一枚观音翡翠雕件,就装在老山檀香藏盒里,上车后,盒子一直没离开过叶芷安的大腿。
但她也不是抱着十二分唯恐这东西磕着碰着的警惕,半路人就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风雪停歇不久,她鼻尖扑进来一阵好闻的气息,将她叫醒。
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睛,化身成藤蔓,缠了上来,叶芷安呼吸一滞,随即看见自己耳侧垂下的一绺发丝落到他肩上,掉落的同时,他笑说:“替你解个安全带。”
昏黄的灯光模糊他的表情,这抓耳的笑声倒分外清晰,散发出一种让人怦然心动的纵容。
她瓮声瓮气地回了个“哦”。
纪浔也退了回去,“看过里面的雕件没有?”
“看过了,”她一时词穷,“挺精美的。”
“喜欢就带走。”
他口吻随意,看向她的眼神却在传递出一种坚持,仿佛她不从他身上拿走什么,这车是下不了的。
叶芷安若有所思地垂下眼,抬头时脸上带点笑,“那就把盒子给我好了。”
她以为自己干了回“买椟还珠”的事,实际上外面的木盒才是真的价值连城。
材质是其次,贵重在于上面的浮雕,出自明代一雕刻大师之手,山水远近呼应,浅剔深刻,虚实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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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浔也前脚刚走,后脚纪时愿风风火火地出现在明轩居,“我二哥是不是来过?”
“五分钟前走了。”
“他一个人来的?”
沈确眼皮一抬,不答反问:“你来这儿是专门向我打探你哥的行踪?”
纪时愿被他不含温度的眼神盯到不自在,想起昨晚的荒唐事后,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我来这儿是为了提醒你,不该记住的事情,千万别记住,不然我要你好看。”
沈确头一回听到这么没有威胁力的狠话,勾唇笑起来,“你怕什么?”
“我有未婚夫,你说我怕什么?”
沈确还真不把岳恒放在眼里,“他可以当他的浪荡蝴蝶,你为什么就不能玩你的?”
看着光风霁月的一个人,内里却是这般寡廉鲜耻,纪时愿吓了一跳,头也不回地离开,今天是她自己开车出的门,心脏还处于七上八下乱动的状态,油门踩得异常猛,以至于没开上高架,先追到了纪浔也那辆车。
她没看错的话,副驾驶室确确实实坐着一个人,女的,年龄应该不大,轮廓看着几分眼熟。
纪二还真外头有人了?
要是被刚退婚的温迎知道了,不得闹死?
纪时愿不知道的是,聚会那晚自己无心说出的那句“是我二哥身边的女人”已经在他们这圈子里激起千层浪,兜兜转转,水花最后还是溅到了温迎耳朵里。
只是不巧,温迎上燕大找人那会,叶芷安刚结束期末考,提前回到梦溪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