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纤当即跟着他们去了客栈,替陈心的小师妹解毒。
她路上还有些不安,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了避水珠的主人,去客栈的路上,在马车上拿着那颗珠子看了又看,硬是没看出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还悄悄问“林玉京”,“他们不会是认错了珠子吧?”
“我不会解毒怎么办?”
这话被旁边的陈心跟法海听去了,“林玉京”还没回答,陈心已经快言快语地回了,“怎么可能,法海大师绝无出错的可能,至于解毒,姑……………”
他瞥了眼“林玉京”,半道改口,“夫人不用担心,自然而然就会了。”
许纤点点头,也只能接受了他这安慰,只是注意力被另外一个称呼给吸引了去,“法海大师?”
她重复了一遍之后忽地笑了起来,探过身道,“原来杭州真的有个叫法海的和尚,不会还是金山寺出身吧?”
可惜这里没人懂许纤为何而笑。
法海拨动念珠的手一顿,原本在心中默念的经句被她的笑声搅乱,也不知背诵到哪里了,他垂眸,不去看她,只低声回,“确实是金山寺出身。“
许纤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么巧么?”
“林玉京”问,“哪里巧?“
许纤含糊了过去。
法海闭上眼,从头开始默念心经。
到了客栈之后,许纤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才彻底放下,避水珠解毒是全自动的流程,到了房间,立刻化为一股水流,盘旋在了病人床铺的上空,快到许纤都没看清到底是怎么解毒的,解毒就完成了。
根本用不着会。
最后避水珠回到手中,许还有些恍惚。
她定了定神,将那颗珠子重新挂回腰上,连忙扶起行礼的冷情陈心。
这俩实诚孩子是真的该行大礼就行大礼,跪的一点不含糊,尤其冷情生得又高,许纤险些没扶起来俩人。
起来一看,俩人都眼泪汪汪的了。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来世我们三人给您当牛做马......”
“也没什么,”许纤一惊,连忙拦住,“举手之劳举手之劳而已。
冷情道:“避水珠本就是无主之物,先前也没人知道认主之后会是怎样,姑娘冒着可能会失去避水珠的风险帮小师妹解毒,已经不是举手之劳这么简单,实乃姑娘心善,若是姑娘……………”
冷情一口一个姑娘,她每说完一个姑娘,陈心都默默捅她一下,小声纠正道,“是夫人。”
没见她身边那个玉郎君面上越来越难看了吗?
许纤倒是不在乎称呼,只是她承受不了这么热情的寒暄。
好容易寒暄完,送许纤走的时候,送到客栈门口还不够,这俩人又热情到把许纤送出去了一里地。
几人后边还跟着一个和尚。
正拉扯间,倒是有人横插一脚,劈头盖脸,大喝一声,“妖孽还不现形!”
许纤闻声望去,还没抬起头来,已经被“林玉京”拉到了身后,等回过神,“林玉京”那身白衣已经染了大半身的血。
周围的侍从这才反应过来,将那泼血的几人围住。
“林玉京”挡着,不让许纤看那边,只将她转向了马车,催促道,“你先上马车。”
说着便将她往上推了一把,好让许纤上得轻松一些。
其中一人喊道,“这是做什么?当真不认你父母亲了吗?”
许纤上马车上到一半,闻言回头,只见人群已经挤成了一堆。
“我女儿被这人蛊惑到不认父母,失心疯了啊,那日大火,都说林家郎君已经葬身火海,现下这人却齐齐整整,一点伤都没有,分明不是人!“
“是鬼啊。”
“我女儿自小便听话,虽然痴傻了些,但有什么好吃的都是想着念着父母的,嫁给这人之后就不认父母了,说不准就是什么妖魔鬼怪占了我女儿的身子!”
许纤回过头,终于头一回看清了这个时代,她父母的脸。
不一样,她心下一松。
并不一样,跟她现代父母的样子一点也不像。
白涉替许纤拉上马车的帘子,他望向不远处的茶楼,二楼处有人关上了窗。神色立时阴沉下来,怒火袭心,情绪翻涌,眼睛隐隐有变成竖瞳的趋势。
再垂眼时,便好似换了一个人。
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冷情与陈心护在马车两侧。
法海上前一步,“各位施主且明辨,许纤姑娘……………”
“塞了他们的嘴,”林玉京打断了他的话,冷冷道,“送到官府去。
他显然是知道这些人的弱点是在哪里的。
“谁若敢拦车,也送到官府去。”
与法海擦肩而过时,林玉京侧过头,眼珠也侧了一下,“大师,打蛇是要打七寸的,跟他们讲道理是没有用的,念经更是没用。”
不知是不是在记恨先前许多给了这和尚一些关注,还是敏锐察觉到了他的不轨之心。
但这番话里确实是敌意满满。
法海不语,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林玉京瞬间没了趣,兴味索然地转身,上了马车,只没进马车里头。
许纤喊他进去。
他只道,“身上脏,待回府换了衣裳再说。”
回府之后,林玉京先去沐浴更衣,再去见的许纤。
许纤身上溅到的血少,但也不是没有,也洗了个澡,坐在梳妆台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头发,心不在焉的样子。
林玉京从身后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替你梳罢。”
他看出她心情不好,只这方面实在不知如何哄她,语气越发温柔。
许纤抬头,看着铜镜里林玉京的身影,她抿了抿唇,小声道,“我就是想着,好像带累你了。”
古代孝道是极重要的,就是林玉京这么离经叛道的人,都劝她至少要做做表面工夫,想来也是为了她好,怕她被那些人抓到把柄,日后扣下一个不孝不敬的罪名来。
如今她跟林玉京结了婚,在旁人眼中,她是林玉京的妻子,于是这不孝的名头,林玉京也得担着一半。
林玉京这才知道她为何情绪低落,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心头好似被什么烫了一下。
她在忧心他,是在为着他不高兴。
他从背后拥住许纤,下巴抵住她毛绒绒的头顶,轻声道,“别为我难过。”
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让她高兴而已。
半夜,怨女来汇报了,“今日闹事的是夫人娘家那些人,似乎是原先那个姓高的书生跟他们说了些什么。
“想来应该是那书生鼓动的。”她狗腿道,“夫人的娘家人只是被蒙蔽了。”
她还残存着些人类的思维与常识,女人与娘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下意识不愿意让许纤受娘家牵连。
林玉京托着下巴,冷笑了一声,“他们还没这么大的胆子。”
从放出流言到鼓动许纤父母来闹事,背后种种他一猜便知是谁,只是不敢置信,那几人已经沦落到快死的地步了,还有心思来算计他的家产。
甚至不惜与宗族里联合。
不过也没什么,只是变成妖怪的名单里多出几个人而已,这么几个妖丹,他还是出得起的。
林玉京想着,又扔给了怨女几颗妖丹,“这些妖丹低级些,省着些用,用完了这几天也很难补充。”
“夫人的娘家人怎么处置?”
林玉京沉默了许久,他内心是想将那些人一起给解决掉的,只那是许纤的父母,不免多了几分慎重与考量。
虽许纤现在对她父母不冷不热的,并不想认他们为父母,但这也不意味着她希望看到那两人死去。
若是她心狠些,倒是好办,他替她除去便是,只现在,林玉京觉着,若他真的引导了许纤父母的死亡,日后怕是会是他跟许纤之间的一道鸿沟。
“便只教训一顿就是了,”林玉京最终道,“流言也不是他们放出来的,罪魁祸首不是他们,轻信旁人,容易被鼓动的蠢货而已,算计他们还怕脏了我的手。”
怨女领命而去,化为一股水流。
林玉京托着下巴,转头朝着游廊拐角道,“出来吧。”
青蛇走了出来,“你倒是不避讳我。”
“反正这件事也不是我起的头,”
林玉京懒洋洋的,“我充其量只是替那个胆小鬼收尾而已,别说不用避着你,便是面对纤纤,我也是问心无愧的。”
他倒是坦然自若。
青蛇“啧”了一声,“不要脸,白涉什么时候出来?”
“谁知道呢,等他压压妖性吧。”
今日被怒火烧灼,险些不管不顾地在那个和尚面前露了原形,昆吾那三个小的好打发,那和尚可难骗。
许纤这几天总是做一个梦。
开头与之前的噩梦差不多,她落入水中,眼前是升腾的气泡,水包裹着她也灌入她的口鼻。
只是之后的发展并不一样,还未曾等到肺里灌进去冰冷的湖水,眼前一番天旋地转,有什么带着她破水而出。
许纤睁开眼,巨大的白蛇将她盘旋其中,低下头,注视着她。
那双碧绿色的竖瞳仿佛澄净平静的湖水,唯独有她在的地方破开了涟漪。
接下来,许纤就醒了。
她睁开眼,坐起身,蹬开缠在自己身上的被子,一旁的林玉京也随着她起身,“不多躺一会儿了么?”
这个时辰距离许纤起床的点还早,许纤看了一眼林玉京,他已经穿戴齐整,一头鸦黑的发梳理整齐,披在背后,俨然一个芝兰玉树的世家公子,原先身上带着的那点纨绔劲儿也被掩盖掉了。
她开口问,“你睡了多久?”
林玉京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已经睡够了。”
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替你梳妆么?还是再睡会儿?”
“睡不着了,”许纤道,“小黑醒了吗?醒了的话我想跟它玩一会儿。”
“它醒得早,阿青把它放到书房去了。”
“跟它玩一会儿之后要记得吃饭,我今日不能陪你用早饭了。
“你要去哪儿?“
林玉京将床帘挂起来,细细回了许纤的话,“林知府那边出了些怪异的事,先前你去给那位修士解毒之时,昆吾那几位修士跟那位大师提了几句,我便将此事委托给了他们。”
这一次去是带他们进入林府的。
许纤一下子清醒了,“又有妖怪?你先前怎么不跟我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你修道也没几天,李青城也不在杭州城,而且昆吾早就去探过了一次,既然他们开了头,便由他们负责到底未尝不可。”
“说得也是。”
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专业的。
许纤停了停,还是不大放心,“要不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林玉京也不会什么法术,她多少入了个门,还能保护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