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正是挖宝掘金的好时候。
仵工铺里,徐青把床铺、柜台、灶底、米缸里外都翻了翻,除了西墙那两口捆着的棺材他没敢动以外,几乎把能藏好东西的地方都找了个遍。
“柳有道这老狐狸,到底把炼尸养尸的宝贝藏哪去了?”
徐青看着忙活半天搜罗出的东西,再次发起了愁。
十几两银子,一堆铜板,还有床板底下翻出来的店铺地契。
除此之外,仵工铺里再没有其他能用来养尸、炼尸的材料或是物件。
“莫不是把真正的宝贝都放在了棺材里?”
想到此处,徐青目光不由落在屋里西墙边竖起的两口阴沉木棺材上。
这两口棺材,一口用的红绳,上下左右按着缚棺的路数,横三根,纵两根,捆得结结实实。
另一口棺材更古怪,没用绳捆,用的是墨斗墨线蘸了朱砂水、公鸡血在上面弹的‘假绳’,总共九九八十一道,棺材板上还贴了许多黄符,那模样就跟输了一夜牌似的,棺材板脸上全是黄纸条。
唯一相同的是,两口棺材上面都有幢幡罩顶,似是要封住棺材里的什么东西。
徐青走到跟前,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最后还是乖乖回去唆起了生鸡蛋。
这一眼邪门的东西,傻子才会去碰!
至于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僵尸,还是老老实实坐小孩那桌吧。
生鸡蛋虽然效果差了点,但这玩意好歹也在养尸经的食谱范围内。
唆完鸡蛋,徐青又点了两根灵香,吃饱喝足之后,方才来到后院,开始沐浴月华。
这日子过的也太素了!
整得跟他上辈子打工,每个月最后那几天似的,整天萝卜白菜,没有半拉油水。
沐浴一夜月华阴气,徐青嘴巴都快淡出个鸟来!
来到灶台,起锅烧水,把昨个买的猪血配着打散黄的鸡蛋液全都蒸上,少撒点葱花,姜末,弄些许盐巴香油……
不过等蒸好的时候,四五斤的猪血已经只剩一斤不到!
这怎么个事?
哦,原来是生猪血还没上笼屉的时候,就被这厨子尝咸淡,用舌头刮去了三斤!
还是生血滋味好啊!
徐青吃着锅里仅剩一斤的蒸猪血,心里却还惦念着生血的味道。
这样下去,也不知哪年才能修得铁甲身。
所谓铁甲身出自《尸说》中所讲的游尸三类,分别是铁甲游尸,银甲游尸和金甲游尸,这也是僵尸进化的第一阶段。
而铁甲尸的外在体现便是肤如铁石,凡器难伤。
徐青伸出拇指,试着用菜刀往指肚上划剌,随着力道加重,他的表皮也被锋利的刀刃划开一道薄口。
虽说确实比平常人坚韧许多,但稍稍用力还是能划开口子。
他估摸着自己现在的肉身强度,距离游尸最低一类都差得远,最多也就是刚爬出坟堆,就能被赶尸人一脚踹回去的境界。
“算了,往后日子还长,慢慢来吧!”
徐青知道自己急也是干着急,养尸材料不是说弄来就能弄来的,眼下他最关紧的是弄到牙牌,等有了这小牌子,以后他就可以更方便的在临河搜寻材料。
临河坊再怎么说也是大雍最繁荣的水陆通贸枢纽,只要能扎稳脚跟,还会怕弄不来养尸炼尸的东西?
鸡鸣拂晓。
此时天色将明未明,街道上夜香夫早早赶着板车,挨家挨户的收拾‘夜肥’。
夜香夫也叫倾脚头,是个油水非常高的肥差,《梦梁录》上曾有这样一段记载,说是某地“户口繁伙,街巷小民之家,多无坑厕,只用马桶,每日自有出粪人瀽去,谓之‘倾脚头’。
另外这倾脚头之间也卷的厉害,私下各有主顾,不敢侵夺。若有侵夺,粪主必与之争,甚者经府大讼,胜而后己。除此之外更有盛载粪土夜肥之船,成群搬运……”
由此可见,这门行当多么吃香抢手!
可惜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徐青成为僵尸后,嗅觉远比常人灵敏,此时夜香夫拉着‘淅沥光汤’满载而归的木桶,那股‘烟熏火燎’的味道简直能呛倒大象!
虽说他喜欢人间的烟火味,可也不是这么个味儿啊!
等到天光大亮,神秘的夜香夫便没了踪影,徐青按照惯例,出门前先支起铜镜,往身上涂抹扑撒各种胭脂水粉,去尸气的药粉也不忘补上。
等打扮的栩栩如生时,徐青方才出门办事。
今天他要办三件事,第一是找牙行看看有没有办理牙牌的路径,第二是去市集转转,看能不能找到僵尸可食用的食材。
第三件则是去置办一个梳妆台,好方便以后给自个殓容妆造用。
到了牙行,徐青先是打量一圈牙行环境,发现这里能办的事还真不少,倒卖田产的、收购农桑布匹的、放高利贷的......
也有居间包揽水运雇船的,自称是什么埠头鱼栏老板,掌管着白沙河边数千口渔民的水利事。
往里处走,徐青甚至还看到有公然做人口生意的!
不过想想他也就释然了,大雍的牙行都是官牙,身后指不定背靠着哪棵大树,只要有利可图,别说贩卖人口,就是想要前朝皇帝的大金牙,也有人敢去陵园把它拔掉送过来!
有人会问了,我要是想要当今圣上的一颗牙,会有人接吗?
答案是肯定能接,不过你得过几年,等熬到大雍朝改朝换代了,别说一颗牙,就是皇上的头盖骨,都有人敢敲碎了给你送过来!
前提是你得出得起价。
这会又有人问了,那要是没钱呢?
没钱也不碍事,只要进了牙行,都能找到能做的买卖。
你看那边边角角的地方,青楼赌场相公馆,总有一样适合你。
徐青溜达一圈,心里便大致有了谱。
这牙行虽说看起来像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但只要利用得当,也能办成许多不好办的事。
或许除了牙牌之外,养尸的材料也可以在这里寻摸到。
熟悉完牙行环境后,徐青找到牙行伙计打听起了补办牙牌的事。
所谓牙牌就是这时候的身份凭证,没有这个东西,便是寸步难行。
大雍朝的牙牌也有讲究,像朝廷官员的身份牌子多数是用象牙、金子为原料打磨而成,可显示其身份品位之高。
财主乡绅则多用兽骨、铜铁材质。
至于平民百姓,只要呆在乡里,平时不往城里办事,等闲也用不到这种东西,可要是需要远行或是搬去坊间城镇居住,却又必须要有牙牌作为身份凭证。
那伙计显然知道这些事,张口就开始套话。
“客人是刚来临河?”
徐青点头道:“做些小本生意,有牙牌在身上多少方便些。”
“嘿,那可不是,不瞒郎君,等再过两天,坊外边的城墙围起来,这牙牌可就真成必需品了!”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徐青打听道:“是我孤陋寡闻了,您见多识广,可知道些事儿?”
“能有几个事,不还是尧州闹饥荒,怕那些流民都跑来呗!”
这边搭着话茬,伙计也不忘正事:“这牙牌到时候肯定更贵,不过我看郎君顺眼,就还按昨天的价,一百二十文。”
听到报价,起初徐青还觉得不算太贵,可当他准备交易时,却发现了问题所在。
“郎君没有路引?没路引那可不好办!”牙行伙计立马放下手里的木牌和印戳,说道:“路引是要拿去衙门登记造册的,没有路引这牙牌我可不敢给郎君办。”
徐青闻言立马捕捉到了对方话外音。
对方只说不好办和不敢办,却没说不能办,也就是说这里面还有周旋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