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长生

56长生

陆辰是靠嗅觉找过来的。

谷幽身上的味道独特，只要时间不间隔太久，他都能顺着味儿闻过来，而在抵达雨幕后，这两人搞出的动静太大，确定方向轻而易举。

他的到来让谷幽松了一口气，至少目前为止彼此的交集还算友善，无论对北极星本人，还是他背后的黄风岭，谷幽抱有一些善意，而且，她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好。

脱下衣服，清理体表的残余污泥，她盘膝坐下，闭上眼，开始修复体内损伤的电子元件。

有陆辰在这儿，她不用担心远山沙织再搞出什么事来。

“这小姑娘还蛮信任你的，”师娘说，“可惜是个改造人。”

“机器人？”陆辰问。

“那倒不是，这种智能等级的机器人以现在的科技水平应该还做不出来，改造嘛，就是使用外物对自己进行改造，也叫义体技术，喏，你看黑水老爹，她那条机械臂，就是义体。”

“肢体替替换？”

“最基础的改造是肢体替换，进一步的深度改造，是对人体九大系统的重构，比如用金属陶瓷替换骨骼、比如用纳米碳线替换肌肉、比如同生物溶液替换血液——如果血液已经不存在了，那么心脏和肾脏也就失去效果，就得替换为与生物溶液相匹配的液泵和过滤装置，甚至直接加油都行。”

“那不就，不是人？”陆辰又问。

“这得看你怎么定义人，最终极的改造也不会替换大脑，因为头一换就不是原来那个人了，可如果有一天能制造人造大脑，将记忆上传备份，甚至是多次复制粘贴……这玩意儿很复杂，已经不是单纯的科学了，而是哲学。”

“你说，可惜？”

师娘刚才确实说过‘可惜是个改造人’。

“这小姑娘的改造程度应该不低，通常情况下这种等级的改造会将一部分不必要集成在人体内的机能剥离出来，比如生殖系统，诶，那天我没看清楚，她洗澡的时候有没有下面啊？”

“没注意。”陆辰冷漠道。

“不过也有可能她没剥离这部分机能，反而是特化了它的体验性和服务效果——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好吧，道貌岸然的老淫棍又开始了……我师父怎么会看上这么个贵物？

陆辰又将目光投向了远山沙织，刚才这俩女人还打生打死，可一停下全都瘫了。

远山沙织的情况更糟，她只是普通的血肉之躯，即便有半身甲的保护，身上仍旧有不少擦伤贯穿伤撕裂伤，鲜血淋漓，而且……那些足以致命的辐射雨不仅沾到了身上，还经由伤口进入体内。

无论是她躲进雨幕，还是谷幽追上来，都是在玩命。

所以遗憾的是，黑水老爹可能要死了，她现在看起来气还喘得匀，可酸雨灼伤和辐射尘导致的急性辐射病，已经让她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陆辰走了过去，他倒有个法子能救她，只是……

他正在心中思忖，手已经顺手拿过了远山沙织的背包，打开一看，愣住了。

错愕、愤怒……最后是释然。

远山沙织无力阻止陆辰的举动，她只是很平静的看着他：

“懂了吗？北极星。”

懂了。

她敢往辐射雨里冲，是因为她有免于辐射雨致命的办法，甚至于，为什么远山沙织活了103岁还没死，反而重获青春，陆辰也懂了，一切都懂了。

“那你是救还是不救我呢？”远山沙织看着陆辰手中的背包。

“为什么，假死？”陆辰问。

“没油了，就这么简单，”远山沙织说，“沙豹已经告诉了你要塞与北边的关系，黑水要塞这些年来的地位，都仰仗于石油贸易。”

是的，黑水要塞这些年与北边贸易石油，但远山沙织为了治愈自己，把利润投进了虚无缥缈的生物研究，要塞根本没从贸易中获什么利。

“没油，就假死？”

“当然不是，”远山沙织笑了笑，“没油的时候我也快死了，不过刚好就在那时，我得到了彻底治愈辐射病的办法……北极星，你真的希望别人知道，我是怎么被治好的吗？”

返老还童，重获青春，是治愈辐射病的附带效果，是将灰烬，重新变成了纸。

陆辰将目光投向了背包里的针剂，100毫升的密封容器里，装着淡金色的液体。

这就是答案。

“为什么，要跑？”陆辰又问。

“其实我也不想走，假死是为了脱身，但即便这样，黑水要塞也是我的家，我想继续留在这里，当然，我也不骗你，北极星，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这里有那个。”

她看着陆辰手里的背包。

“我让自己退休了，要塞的事务交给了两个儿子，但我也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因为没有油的要塞是坚持不了多久的，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是这个时间走，第一个理由是暴雨，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这场暴雨会笼罩要塞，那时这里就彻底完了，家已经不再是家，离开理所应当。”

这就和她早年走出黄风岭庇护所一个道理。

“第二个理由……”远山沙织看向了陆辰身后的谷幽，“她找到我了，你说我要不要告诉她背包里是什么？”

那包里的东西，在某种意义上，是长生呐。

“不过现在这个问题是你的了，北极星，”远山沙织笑着道，“我落在你手里，也算是命吧……没什么怨言，但我还是想活，我愿意配合你，你留我一命，带我回去，我就告诉你我是怎么得到它的，还有与北边的联络方式，甚至是我以前的母公司海德拉……北极星，留下我，我还有用。”

她的言辞真切而诚恳，而且这本来就是陆辰的目的，留着黑水老爹，还有用。

可现在的问题是……

“但有一点我得提醒你，北极星，那个女人，她跟我不一样，”她看着闭目打坐的谷幽，“她已经找到了这里，无论你跟她的关系是什么，但有一个问题，你……不，是你们，必须回答。”

“你们是谁？”

陆辰心中叹了一口气。

师娘冒了出来：“这位黑水老爹还真是毒如蛇蝎，她这是要借你的手，杀谷幽。”

是的，在陆辰赶到时，谷幽松了一口气，她甚至还放心的清洁身体坐下疗伤，因为不管怎么看，陆辰都是站在她这边的，他要的不过是要塞岩和黑水老爹，谷幽问完问题后，把人直接给他就行了，各取所需嘛。

不，这不是各取所需。

谷幽从头到尾都是无意的，她只是偶然撞上了远山沙织，如果不是陆辰闯实验室，她根本不会知道这女人是假死，但是……

她所探寻的东西，事实上，是割颅帮武士们的秘密。

足以杀人灭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