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火狱

65火狱

斗篷展开，袈裟功舞动。

但一瞬间从前方广角射来的上百发子弹简直就是一阵风暴！

沾水的斗篷只来得及卷走一小部分弹头，接着便是……

铛铛铛铛铛！

这是很长一段时间来，陆辰真正意义上被枪击，毫无疑问，如果没有着甲，他会被打成筛子，强烈而连续的冲击几乎将他推倒，他侧身躲在无头的尸体后，迅速解除右侧胸铠，抬手就将它掷向了飞来的子弹——钛金甲轻便而强韧，可在这种距离下难免被打得变形，继续穿着已经凹陷的右胸铠只会影响行动。

子弹将掷出的胸铠打飞，陆辰抱着尸体，将其当做盾牌，在地上一个翻滚，纵身嗖的窜到了装甲车后侧，他本以为能松一口气，因为有装甲车作为障碍物，可以从容的选择撤退或是还击……

但几乎就是他躲到装甲车后的那一瞬间，他听到了叮的一声响！

这声音让他条件反射的拔出了尸体腰间的枪，抬手便朝着声音的方向开火——那里什么都没有啊！因为双方隔着一台装甲车，根本不存在射角，那里怎么可能会有东西？

不，那里有子弹。

那声叮是子弹碰撞的声音，在陆辰躲到射线盲区后，接应小队没有停止开火，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朝空洞无人处射击，而另一部分从另一个方向射击弹头后端，从而人为制造了回弹的跳弹！

这招陆辰也会，这他妈的是枪斗术！

连续的叮声制造了连续的回弹跳弹，陆辰心中大骇，因为这种事情即便黄风岭武士们也做不到，人脑的反应速度没有办法完成如此精密的配合！

当然不是人脑，他的敌人，那个名为须鲸的自动战斗系统，是根本不存在于物质世界的东西。

开枪的看起来是七个人，三十五把枪，但实际上，是一整个系统！

要破坏他们后背凸起的联网模块，这样就能把他们从系统里拆出来——可要真能做到这一步，不是可以直接击杀了吗？

他一边灵敏的躲避回弹跳弹，一手握住铝热刀的刀柄，还有一次机会。

铝热强光会让图像捕捉发生瞬间的失灵，只要钛金甲扛下一部分子弹，给他第二次接近的机会……

但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车顶机械轴承旋转的嘎吱声。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对手不是人，是机械！

哪怕没有驾驶员和射击手，车依旧能开，车顶的机炮依旧能发射！

引擎发动，装甲车猛然向前冲去，而陆辰则紧贴着车身一同奔跑起来，因为车身边缘的几米之内是机炮的射角盲区，一旦超过这个距离，钛金甲可扛不住机炮的轰击！

但他不可能一直这么贴着装甲车，因为跑不过！而且后面一直有子弹飞来！

一咬牙，他翻身攀上车顶。

同一时刻，早已瞄准的机炮射出了子弹！

铝热刀出鞘，强光一瞬间刺瞎了所有人的眼睛，大口径弹头在刀环上碰撞爆烈，仿佛烟花一般炸开！

当接应小队再次恢复视觉时，车顶的自行机炮已经被破坏，陆辰窜进雨幕，逃之夭夭。

接应小队比他更加震撼。

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只能从热成像中分辨应该是个活人。

虽然搞不清他到底是怎么靠近的，可当他发起攻击的时候，系统事实上已经锁定了他，整支队伍由此实现了反击，但交织的弹幕好像完全没有伤害到他，当他躲进雨幕后，红外探测迅速失效，而金属探测……辐射雨本身就是重金属粒子环境，探测器的灵敏度极大降低，金属探测要能触发，他一开始就不该摸到这么近的距离！

“那到底是什么玩意儿！？”队伍头目朝着远山沙织大吼。

“那是武术家。”

武术家？

头目愣了愣，77年后的今天武术已经不再是一项让所有人都痴迷的运动，因为它彻底融入了每个人的生活。

外骨骼、义体技术、自动战斗系统……全都是武术中应用科学的结晶，普通人不必再去钻研锻炼什么，加载现成的动作模组，就能做到和过去顶级武术家差不多的事情。

但这并不意味着就没有武术家了，恰恰相反，因为技术的进步，他们能在工具的辅助下做到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

铝热刀的强光闪耀，有那么一瞬间，光照亮了雨幕，照亮了谷幽的脸。

她没有回头，因为经过改造的视觉系统不惧强光——当然，她事实上也什么都没看清，芯片所记录的图像数据，也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刺眼光芒。

暴烈，且目眩神迷的美丽。

“那是什么东西？”

武神没有回答，因为武神不具备太高的智能，她无法回答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分析：二氧化锰与铝粉……是铝热剂」

铝热剂是相当简单的技术，只要材料齐全，小孩子也能制备。

“他是怎么把铝热剂变成刀的？”

「分析……」

「未知」

没有答案，也就是说那是一种未知的技术……这技术未必是谷幽不能理解的，只是，她「想不到」。

应用科学就是这样，也许得到某个答案的条件全都已经存在了，只是没人去想到把它们组合在一起。

「推测：这与他独特的运动规律有关」

“什么意思？”

「这是属于他这一流派的独门兵器，缺少了动作模组，就算其他人得到了，也无法使用，因为挥舞不稳定、且会随着引力坠落的铝火，第一个被烧的，应该是持刀者自己。」

这谷幽倒是能理解，就像腿环所化的‘音波武器’一样，如果缺了必要的拳理，音波无法汇聚为武器的形状，也无法确保在激烈的搏斗中不伤到自己。

…………

陆辰的情况相当糟糕。

自行机炮在一瞬间打出了上百枚子弹，那是不可能躲也不可能抗的东西，如果没有铝热刀，子弹出膛的一刻，他注定会被打成碎片。

刀环三千度的高温与弹头接触，发生金属爆炸，大部分子弹被炸偏射线，少部分在爆炸的减速后擦过了他的身体，给他留下了一些伤痕，其中最严重的一处是左前臂。

弹头掀飞了钛金甲片，擦掉了他整块皮肉，血流如注，露出了大片白骨。

再偏那么几毫米，这条手就被打碎了。

他在破坏自行机炮后，窜进雨幕，一边跑一边大口的呼气，那是浓如白雾的热气，身体中的热量迅速随着口鼻散发，而在这个过程中，后方仍旧有子弹射来。

他借着复杂的城市废墟群躲避格挡，直到密集的子弹完全失去准度，他明白，那群人已经看不到自己了。

热成像与金属探测，是娑罗州也有的技术。

钛金甲在铸造时就考虑了反探测功能，它被设计的极为轻便，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迷惑探测，当然，毕竟还是金属，如果周围一片荒芜什么都没有，它一定会被探测到。

但这里是辐射雨下，探测本就被干扰，周围又是城市废墟，里面埋了不知道多少大大小小乱七八糟的废弃金属，很难被精准定位。

而热成像，如果他不移动，辐射雨中会完全失效，当他发起攻击时，那群人的热能探测捕捉到了他的信号，这也是为什么他躲在车后那些人仍旧能精准的射出跳弹。

可当他迅速排空热能，与环境融为一体后，那些人的视野再次变成了一片全红。

从兜里掏出医用胶布，简单的包扎了一下手臂，他有很强的恢复能力，这对常人来说会迅速流血致死的可怕伤口会很快愈合，但短时间内，这只手是用不了了。

回头看了一眼车灯的方向。

彼此相距大约一千米的距离，陆辰平复下来，观察了那么一会儿。

他担心这帮人会跑。

在娑罗州无敌太久了，刚才他确实有那么一点轻敌，这和追杀沙里飞那次不一样，这帮人所拥有的武术级的枪术，会让他无法强攻——他的身体素质就算再好，也硬抗不了哪怕最普通的九毫米手枪弹，刚才那次交锋，要不是有钛金甲，他死了十次了！

如果他们跑，陆辰还真没有什么办法。

好消息是，他们开着车过来了。

陆辰握住了腰间的刀，只要他们不跑，那我就能伺机偷袭，来上那么几轮，把他们的人数削减到三人左右，火力网就不足以对我构成威胁……

「快脱衣服，走！」

戒指投影出了谷幽的传讯。

「褪甲！」

脱装甲？

什么意思？

担心金属探测吗？

不，周围这个环境其实是没什么问题的，他们确实能在雷达上看到很多金属信号，我只要尽可能保持慢速移动，他们没有办法分辨哪个是我。

陆辰正疑惑，突然看到装甲安全车后侧升起了一道亮光。

后侧……

谷幽提醒过那可能是个导弹发射器，可在这种环境里导弹是没法制导的，而且还是那个问题，他们要怎么确认我在哪里？

很快，陆辰就知道了，其实谷幽通知他的时间已经太晚了，当他停下来包扎伤口而不是遁到更远的距离时，脱不脱装甲，已经没有意义了。

因为接应小队根本不需要锁定他。

那束亮光飞到几百米的低空，发生了空爆，接着，陆辰仿佛看到了星星——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看到传说中像是星空的景象。

那是枚集束炸弹。

母弹中填充的子弹，是微型白磷燃烧弹，而且，带有制导功能。

知道要去暴雨里接人，他们当然会携带适用于暴雨天气的武器，制导方式被切换为金属探测，在陆辰逃走的这个方向确实有很多金属信号，但在77年的时间里被拾荒者扫过一遍又一遍后，足够强烈的金属信号还有多少？

八百？一千？

这枚集束炸弹里，可是有一万枚微型白磷导弹呐。

一万枚星火从天而降，牢牢锁定了每一个疑似为陆辰的金属信号。

低空爆炸，白磷弹坠落的速度不快，陆辰可以轻易躲开，但是，当他躲避完所有坠落的白磷弹之后，已经身处一片炽白的火海。

这是旧时代就存在的，残忍的对人导弹，造价高昂，但相比起它所能制造的杀伤，那点儿造价其实算不上什么。

几乎每一枚白磷弹都会精准的落在一个人身上，因为‘当量’太小，它绝对无法致人死地。

但它绝对，会在你身上烧出一个窟窿，让你残疾。

辐射雨中的能见度几乎为零，一般的照明弹起不到作用，可当一万枚磷火在大地上燃烧时，它被照得亮如白昼。

脱不脱衣服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接应小队放弃了金属探测、放弃了热成像，选择了以人力同自然抗衡，如果这场雨让世界一片黑暗，让我们像瞎子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武术家偷袭暗杀。

那就照亮它！

陆辰愣了愣，拉起斗篷的兜帽就在废墟中向后奔跑起来。

近他七步，他有把握在一瞬间解决战斗，可现在的问题是，近不了，根本不可能！

密集的子弹从身后射来，所幸他已经摧毁了机炮，杀死了那个手握电磁狙击枪的狙击手，这帮人好像一时间也没法回收武器，只能以寻常的自动步枪射击，在这样的距离之下，他还能在枪响之后完成躲避，以废墟为掩体向后逃窜。

「喂！别进去！」

「不能进武斗场！」

谷幽在疯狂给他发信，可那枚戒指并不是真正的通讯设备，只是有一定的信息传递功能，当他快速运动的时候，根本就无法完成激光传递。

他在朝着后跑，后面几百米就是钢铁武斗场的残骸，那是个通体浇筑的巨大金属建筑，足够坚固，而且在当下的情况下，以此为掩体阻碍他们的远程武器发挥功能，看起来是明智的选择。

不，只有照娑罗州的逻辑才是明智的。

出生于蛮荒废土的北极星根本不知道，这支队伍自始至终从来没有用过真正的远程热武器——那枚集束炸弹姑且算，而除此之外，无论是他们手里的自动枪械、机炮、还是狙击枪……严格来说，都是防身的「小刀」。

完全联络不上！

谷幽看着陆辰冲进钢铁武斗场，她一咬牙，从另一侧滑了下去，朝着相反的方向，逃之夭夭。

…………

装甲安全车里。

“头儿！他进去了！”

接应小队的头目咧了咧嘴，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他翻起仪表台上的安全盖，插入密钥，摁下发射按钮。

车尾，导弹反射器中喷射出大篷火焰，一枚长约两米的粗实导弹拖拽着尾焰升上天空。

能如此敏捷的躲过子弹，你要是不进去，我还真拿你没办法。

导弹在天空中划过一个半圆的弧，没入钢铁武斗场。

…………

「喂！别进去！」

「不能进武斗场！」

直到进入钢铁武斗场，陆辰才看到了谷幽的消息，他躲在一面厚实的铁壁后，摁着腰间的铝热刀，皱了皱眉。

什么意思啊？

这里面才应该是更适合我的战场吧？

就在这时，当啷一声巨响。

那枚导弹嗖的射了进来，撞在圆形擂台上，却没有发生爆炸，只是前端被撞瘪，然后弹了回来，咕噜噜的滚动。

接着，是一声并不响亮的爆炸，弹头前段爆开，浓重的白色雾气伴随着冲击波向整个钢铁武斗场扩散。

陆辰闻到了雾的味道，脸色大变！

与此同时，弹头发生了第二次更加细微的爆炸，就像是打火机一样，闪烁的火苗明灭了那么一瞬。

雾气爆燃！

如同一朵绽放的火焰之花，一道道炽烈的火柱从钢铁武道场的残骸裂隙间喷了出来，嘎吱嘎吱的金属扭曲声中，这个连核弹都炸不坏的武斗场像是一个皮球般整个儿从废墟中弹了起来，离地十几米，轰然坠落。

它仍旧没有完全损坏，可充斥于内部的高温高压将整个擂台与环绕擂台的数万座椅碾得粉碎！

温压弹是一种空气燃烧弹，本身不具备爆炸效果，其中携带的超级燃料与空气混合后，一经点火，瞬间就会燃尽周边区域所有空气。

爆炸，便是快速燃烧反应。

而在那样可怖的燃烧后，剩下的，只有真空中的2500摄氏度。

这才是远程热武器。

（二合一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