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纸上的魔法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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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开黎诩与雪身边一圈的荒野还算平整，远方的草原俨然已是月球表面一般的形状。

如同陨石撞击而留下的凹坑比目皆是，时不时有零星的扑克牌士兵从地平线处重新诞生，但再也无法聚拢成那般规模的大军。

光凭雪的火焰就足以应对，更不用说当又出现敌方合流的情况时，负责远程射击的他就会动手。

重新聚拢的流云间闪烁着如同电流般的蔚芒，偶尔有雷光降下，宛如天罚碾碎飞萤，在一定规模的军团出现时引发剧烈的爆炸。

一只长矛划过优美的轨迹，裹挟起锥形的气浪，从后方袭向二人。

它在半空就被一团火焰包裹，宛如遭到猎枪射杀的飞鸟般，变为熔化的铁水劈头盖脸地浇下，燎燃起翠绿的草丛。

雪追寻着攻击的方向，将目光的落点放在潜伏在荒草间的一张黑桃六上。

对方形似卡通人物的画风，有手有脚，正从倒下的同伴身边拿起另一只投矛，瞄准黎诩毫无防备的背后。

扑克牌士兵攸忽间化为熊熊燃烧的火炬，飞舞的星火如同瑰丽的光环一样扩散开来。

周围到处都是可燃物，在她的攻击下几乎筑就了一道红霞般的火墙。

黑色的余灰随风翻滚，像是大自然的尸骸。

在他们的协作下，这只军队已经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可是……我们要怎么出去啊？”

再度烧却一个试图偷袭的敌人后，少女泄气地提问。

即便扑克大军的威胁暂时解除，他们受困在异空间的现状依然未变。

除开草原和纸牌外，目力所及别无它物，而前两者显然并不能提供人类生存下去必要的食粮。

她倒是无所谓，不吃不喝也至多无法维系拟人的条件，显露出祸斗的本相。

但据她观察，黎诩是需要像普通人一样进食和饮水的。

……都是因为她的存在激怒了这里的主人吗？

“这个世界是以刘易斯·卡罗尔的童话为基准再现的，因此正常突破关底的方法，只有回归到故事中寻找弱点。”

黎诩并没注意到少女微妙的沮丧心理，解说道，“举例来说，既然我从书架抽出的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那多半会有一个连通另外空间的兔子洞藏在草丛里。”

毕竟《爱丽丝梦游仙境》或者说《爱丽丝镜中历险记》故事的起点，就是主人公掉进兔子洞穴，来到奇幻的地下世界展开冒险。

最初的扑克牌大军，根本目的可能就是将他们赶进洞里。

而以那个家里蹲的爱好，多半后面还会为闯入者安排一连串的关卡，然后躲在旁边欣赏他们狼狈不堪的样子。

“在变成这样的地型上面寻找兔子洞？”

雪环顾四周坑坑洼洼的地貌，犬耳有气无力地耷拉下去。

“我说的是‘正常情况下’的破关方法。”

他也没有陪对方玩解密闯关游戏的心情。

好比陷入迷宫后，一种方式是找到正确的路径后从出口离开；

但必胜的方式是开着压路机走直线，将碍事的墙壁全部推平。

没有迷宫自然也就不存在谜题。

黎诩抽出折刀，望向夜空中如瞳孔般俯瞰他们的明月。

这个空间是以虚构的幻想侵蚀现实的产物，远没有客观世界那么牢靠结实。

实际上，刚刚的魔弹轰炸就已经隐约撼动了其存在的根基。如果再输出百倍以上的灵力规模，大概就能做到一力破万法，成功践行当量的正义，用蛮力粉碎真实与空想的壁垒。

然后顺便从地图上抹掉峰城大学及周边民居。

但他也有更加简单的方法来破坏这里——用自己的双眼找出其与真实世界的分界线，接着一刀斩开便是。

如果换做陌生的异空间可能还要花时间去解读和寻找，但若是这个来过不止一次的小世界，他早就记住了那道不可视边界的存在位置。

“如果再不放我们出去，我就要切下去了。”

他对着未露面的旧友威胁道，“还是说冒着喜欢的书本被毁掉的风险，也要继续生气？”

“……”

月亮自然不会给予任何回应。

有如蓄力一般，黎诩垂下持刀的左手。

“三，二，……”

雪屏住呼吸，等待着倒计时的结束，忽然被一阵狂风吹乱浅灰色的长发。

“有奇怪的东西出现了！”

她大声提醒道。

黎诩停止倒数，顺着少女指向的方位望去。

扑克牌士兵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两只外观奇异的猛兽。

一只身披赤红的鳞甲和锋利的爪牙，形如四足爬行的猛兽，拖曳的尾巴上排着一列骨刺，但头颅的位置却是生长有巨大犄角的女性面孔。

另一只则类似传说中的鹰身女妖，赤裸的人型身体上覆盖着羽毛，背生黑白两色的羽翼，腰肢下则是鸟类的双足。

它们并没有攻击的意思，谨慎而缓慢地来到两人面前。

“本大人是烟熏狂躁的班达斯奈奇。”

“我是狂鸟贾布加布。”

赤红的猛兽和鹰身女妖一前一后自我介绍道。

“吾主让本大人来接入侵者去她的住所。”

“请不要理那只笨狗。我们会送二位离开这里，前去主人的房子，一路上我还会唱歌给大家听～”

她们像是合唱班一样，嗓音几乎重合着响起。

“烟……班？还有鸟……”

雪被它们拗口的名字和二重奏弄得晕头转向。

而且那只鸟妖怪居然把另一只叫做笨狗……她到底哪里像狗啦？！

“是班达斯奈奇和贾布加布。”

黎诩流畅地重复一遍两只兽类的名字，“她们都是在《爱丽丝梦游仙境》以及作者另一部作品《猎蛇鲨记》中登场过的怪物。”

至于现在的形象……大概是创造她们的怪异沉迷于现代流行文化的后果。

班达斯奈奇匍匐下身子，示意雪骑乘上来。

雪微微迟疑，望了黎诩一眼，随后抓住她的犄角，爬到对方宽厚的背部。

班达斯奈奇动动鼻子。

“可恶，为什么大家都是狗，本大人却要驮着你走呢？”

“明明是你让我骑上来的……而且你根本不是狗！”

雪为了物种的尊严据理力争，“狗才不会长鳞片！”

汪星人怒斥蜥形纲间谍大概就是这副场景。

“那么这边这位就由我来引领吧。”

贾布加布轻声细语地靠近黎诩，“请抓住我的脚，然后仔细听我哼唱的歌……”

“要是开口的话我就把你的羽毛拔光。”

黎诩和善地对她微笑。

在《猎蛇鲨记》中记载，贾布加布的歌声会令人发狂与恐惧，摧毁人类的精神。

对方的动作一僵，随后像是单脚站立的白鹭般递出左爪。

等黎诩握住后，她展翅而起，飞向夜空，掠过月色照耀的云层。

同一时刻，地上的班达斯奈奇一边和雪争论“狗到底可不可以长得像爬行类”这个问题，一边驮着她开始奔跑。

棉花糖般的流云扑面而来，遮挡住前方的风景。

黎诩的体感时间度过大约七秒后，突然云消雾散。

要打比方的话，就像是被强行取走戴好的VR眼镜，一下子从富有沉浸感的虚拟游戏中退出一样。

如同电影中的画面被跳过几帧，上一刻还在高空被怪物带着飞行，下一刻他已经站在厚实的地毯之上。

前方是实木的圆桌，身旁放着一张舒适的软垫椅；再往右看，同样脱离异空间的雪已经落座，正在东张西望地打量周围的陈设布置。

圆桌对面的少女合上手中的书本。

“我不记得有同意你带狗过来拜访。”

过去的友人冷淡地抗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