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接近核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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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白芷盘踞的淞水大学·里图书馆离开时，天边已经染上淡淡的酡红色。

看来雪至少会在那边度过一夜。

……应该不会闹出狗命吧？

黎诩挥散淡淡的不安，对照着备忘录拟定接下来的行程。

今天剩余的一点时间，不妨先回中学时代的母校一趟。

当然，不是为了重温青春回忆。

不知所踪的少女——岑雪就读于淞水四中，现在是二年级的女高中生。

就在一年之前，他们还短暂地在同一片校园里共处过。

他已经有几分预感，对方是此次事件中接近核心地带的人物。

大半个夕阳沉入地平线以下时，黎诩来到曾经踏入过无数次的校门前。

暮景余晖笼罩住人潮涌动的街道，在这个不少上班族已经回到家的时间点，赶去晚自习的高中生们如同搬迁的蚁群，涌入巢穴后分流进不同的巢室。

进行调查的难度并不高，他本身就有一两个相熟的学弟，以探望的名义叫出来投喂顿杂粮煎饼后，自然就能在闲聊中掏出想要的情报。

虽然岑雪并非什么校园名人，但在井然有序的国内高中，某位学生一个多月没露面，然后传出离家出走的消息——本身就足以成为一笔谈资。

是的——一个月，不是六天。

据说，早在传出失踪消息之前，她就已经请过一段时间的病假。

“不过，想不到她那样的人会离家出走……”

其中一个高中生无意间感慨。高二文理分科后，他恰好与岑雪处于同一个班级。

她那样的人，是哪样的人？

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换句话说，所谓的“人物形象”其实是由自己投射到他人视野中的碎片嵌合而成。

将有关她的风闻与流言，像是从海绵中挤出水分那样榨取出来后，黎诩逐渐拼凑起“岑雪”的存在。

——成绩中游偏下，但从来不会做违反校规的事。

——个性温和，甚至可说是极为内敛，未和他人起过争执。

——外貌优异，但似乎性情颇为孤僻。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往往会像是磁化后的铁屑般互相吸引，紧紧抱团，尤其是在文科班的环境下，然而她并不隶属于任何一个小团体。

如果能将这种个性坚持发扬下去，说不定会被打上高冷、冰山美少女的标签——遗憾的是，岑雪同学就连诸如此类的印象都没给人留下。

她只是单纯没有朋友、性格也不鲜明的普通女高中生。

以上就是他收集来的，岑雪的人物形象。

黎诩合拢纸质记事本，端起手边的速溶咖啡。

闹钟时针指向晚上八点，窗外浓重的夜色如同雾气一般弥漫。

从高中回到家后，稍微整理了一下收获。

但实事求是地讲，对事件的进展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

即使是与岑雪同班快一年的同学，也对她知之甚少，更不要说了解对方请病假和“离家出走”的可能原因。

他人眼中的形象，终究无法与真正的岑雪所重合。

非要说有什么勉强能算疑点的话——根据同学的印象，她并不是交不到朋友的性格。

那么，是主动选择不去和他人建立亲密关系？根据学姐的说法，莫非是父母双亡，在亲戚家寄居篱下导致的心理创伤？

黎诩客串起业余侧写师，胡思乱想起来。

算了，我又没有侦探的才能。

还是实地调查，用双眼亲自去看的做法比较适合自己。

正打算上床睡觉时，夹在记事本中的一页白纸飘落到地上，黎诩伸手捡起。

对了，是离开里图书馆时他带走的传讯纸张，据说通过思考就能实现双方的交流。

墨水如同游动的蝌蚪般，排列成字句在其上浮现。

【白芷不给我睡觉的地方！】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旧的字迹已经被新一行文字所取代。

【……她说因为没有准备狗窝，所以让我和黎草挤在一张沙发上。】

【我会不会被她吃掉(；д；)】

不知道是该为这东西居然还具备显示颜文字的功能，还是为雪这么快就学会用它来告状而惊讶。

黎诩想了想，握紧白纸的边沿。

【不会的，大概。】

一段时间后雪传来回复。

【不要加上‘大概’啊！】

仿佛能听见她充满精神的呐喊，令人放下心来。

【啊，白芷说我太吵会打扰她看书，将我赶去三楼房间了……这栋房子真大。】

【可是她其实在偷偷玩游戏。】

【结果给我的房间在阁楼，通过天窗能看见好多星星，一闪一闪的。】

【爸爸妈妈以前说过，人死后会升上星座，后代抬起头就能望见寄宿在夜空里的灵魂。】

【但我是怪异，所以大概没办法找到他们。】

纸张上刷屏般地显示出来自雪的聊天消息。

【那个和我名字一样的人类女孩也失去了父母，如果黎诩你最后能遇见她的话，可以将这个道理教给她哦。】

【……为什么都只有我在说话？】

【你是不是已经去睡觉了？是不是不在看消息？】

【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吵到我眼睛了！】黎诩终于找到机会发出一条消息。

总觉得，如果让雪拿到手机使用社交聊天软件，会变成很恐怖的女孩子。

【我明天去岑雪寄宿的亲戚家。】他在心中说。

【嗯嗯，我现在也很好奇她会是什么样的人。】

雪停顿几秒，【黎诩……你和你妹妹是在吵架吗？所以才装作互不认识的样子。】

【我要去睡觉了。】他将传讯纸张重新放回桌面上

【诶……再说会儿话嘛。】

她不依不饶，【反正时间还早……咦？】

大大的问好代表着雪疑惑的心情，出现在空白的纸张中央。

【白芷突然推门进来，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不知为何，黎诩想起了恐怖电影中受害者遇难前常有的心理描写镜头。

【卟恏勒騕骳衤皮氵殳荍ろ求夂掵錒ハ崾搶辵嬄錠偠刂\惢咜罷夠句多監廳衹仧】

【不好了被没收了救命啊不要抢走一定要小心她能够监听纸上的】

【我也该去睡觉了，晚安。】

一连串戛然而止的乱文后，雪平静地道别。

……就当是雪吧。

黎诩走到窗边，仰望着瑰丽的星空，双手合十。

愿她的灵魂得以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