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谛丝的声音像重锤,遵循着某种韵律一下又一下敲在乌克脑海。
问号二字蕴着最强烈的力道重重落下,震得乌克口干舌燥,脊背发凉。
问号就是错误卡,无比危险、诡谲、根本无法掌控的错误卡。
这玩意他就有,而且还他妈两张。
见乌克沉默,伊谛丝以为他还在担忧,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所以你不用担心,春雷也知道这点,错误卡对他们没有价值,联邦历329年,最重要的还是人。”
“安全局里也有很多像我一样的穿越者?”乌克问道。
伊谛丝眼睫里的神采让乌克有些看不明白,像有什么东西撩拨着他的心脏一样,让他有点慌乱。
她说道:“穿越者有不少,像你一样的没有。”
乌克感到口干舌燥,暗暗吸了一口气,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相当生硬地扯开话题:“感谢您的耐心讲解。我还有一个问题,我作为穿越者可能有些不同寻常,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恢复记忆的迹象。既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又不知道自己原来叫什么。
到时候要是春雷的人问起来,我是不是不太好解释?”
“哼。”伊谛丝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见他恭敬却警觉,自讨了没趣,脸上那股伪装出来的媚意与和善逐渐褪去:“最近形势不太好,你动作要快些了。关键人物是松格,你要将其取而代之的前提是起码要靠近他,成为他的心腹,可不能总在俱乐部和下城的鼹鼠们厮混。”
随后她拿出一块芯片,递了过去:“里面是你穿越者身份的资料,当然是伪造的,等他们问起你再开始看也不迟。”
乌克接过,说道:“看来我还要继续‘清澈的愚蠢’。”
“当然,表现得越蠢的人越无害。”伊谛丝忽然站了起来,说道:“你还有什么要汇报的吗?”
汇报工作汇报工作,到头来不知怎么变得有些像吃饭闲扯,乌克摇头说道:“没有了,我会尽快融入那边的工作,想方设法靠近松格的。”
“我很期待。”
伊谛丝留下这句话,周身银白光芒流转,再一眨眼她已经消失。
月光井......真是神奇的力量。乌克看着满桌子菜怔怔出神。
在这个年代,像伊谛丝这样纯粹的美人可遇不可求,如果换个时间、地点和立场,乌克一定会追她。
可都不怎么需要动脑子去想,一个让整个天狼洲地下世界闻风丧胆的安全局局长,她有多少种乌克看不明白的手腕,又知道多少事情?
她那般浅显的好感表达,总不可能是色性大起想和他睡觉。
这其中缘由摸不清,乌克和她对话只会感到打蛇上棍,有种无论自己做什么都在她预料之中的无力感。
乌克摇了摇头,事情堆积如山,日子却还是得过。一桌子好菜不能浪费了。
一万两千联邦币,放在深坑里那是能花一辈子的巨款,放在下城的“花花世界”,要活得起码像个人,这些钱也像水,转眼就流光。能省的还是要省。
而且,万一这桌子菜莉芙喜欢吃呢?
乌克拎着袋子,迈步离开。
......
......
高楼高贲入云,老旧却当得起宏伟二字。往里看居室不足百平米,租客来来去去,大抵将此当做个短居的落脚处,就像偶然路过的旅馆,一切随心,躺在垃圾山里也能得过且过。
还比如乌克这样擅长打打杀杀,精于算计人心的家伙,光靠自己是没法把日子过好的。
可莉芙刚脱离垃圾堆,她怎么能容许自己和乌克还居住在一片狼藉里。
所以当乌克仅隔十几个小时时间回到家里时,他不禁有种走错了门的错位感。
简洁的浅蓝色调窗帘随风摇曳,将太过靠近显得压抑的云拦在薄薄的窗户之外。
除此之外,客厅多出几根支架,彼此之间以弹力绳为桥梁,铺开色调柔和的布帘。原先房内那些没有美感、偶尔闪动还过于刺眼的灯带熄灭,轻薄的帘后的小夜灯金黄的光亮坚决而柔和。
托盘、水壶、水杯以及更大一些的沙发、茶几之类的家居用品恰到好处遮住屋内难以抹除的磨损与旧痕。每个角落还一尘不染,颇具巧思,女孩将心里的可爱心思化为现实。
这就是生活的味道,一种更加积极、美好的东西。
乌克悄声上前,没发出半点声响,掀开帘子一角,见莉芙就躺在布帘的隔绝里,在沙发上浅睡。
他并未打扰到小姑娘,然而莉芙还是惊醒了,瞬间从沙发上坐起,沁出一身冷汗,显然是噩梦作祟。
乌克伸手想为她拭去额头的汗,莉芙浑身却一颤,向后缩了缩。
他很识趣地收回手,温柔地问道:“怎么不去房间睡?”
她生在上城,却长在沟渠,沟渠里的阴湿、肮脏、邪恶都让她缺失基本的安全感。她需要一个隐秘的狭小空间来容纳自己小小的哀伤。
有一个无人打扰的空间,对她来说应该会好很多,所以乌克才将不由分说将房间分给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又搬了出来。
莉芙看清乌克的样子,舒了口气,小声说道:“因为我觉得不公平。”
“不公平?”乌克不解。
她的声音又糯又软,语气却很认真:“我们能过上现在的生活全仰赖于你,把你赶到客厅这很不公平,你应该享受更多。”
乌克愣了一下,啼笑皆非。
“你若抱着这样的心思,那说明你还没有从深坑里出来。”
“为什么这么说?”莉芙不解。
“不是我带着你离开深坑,是我们互相扶持从深坑里爬了出来,这点你首先要搞明白。”乌克温和地说道:“你就算不认为我们是兄妹,也应该知道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看到的第一个人,要说这世上有谁不会害我,那我相信只有你。”
“那你还挺容易相信别人的。”莉芙遮羞般抽了抽鼻子,移开了视线。
“那你可太小看我了。”乌克笑着说道:“最近我愈发觉得,像你这样直率的可爱姑娘,在整个天狼洲应该都绝种了。上天偏偏让我穿越到你身边,或许这就是对我的一种馈赠,是独一的宝物啊。”
这下可把莉芙惹急眼了,她伸出脆生生的小脚一下蹬在乌克腹部,蹬得他一颤。
小姑娘气急败坏地说道:“知不知羞啊!烦死啦!”
“你是哪里来的油腻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