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茗道绝对不会想到,早在一年之前,他苦心隐瞒了多年的真相都在一次醉酒之后悉数吐了出来,好巧不巧还是在原身面前,故而现在陈茗道本人还不知道双生子一事已经被他自己泄露了。
了解前后因果的赵翊心里透亮的跟明镜似的,但还是装作不懂的问道:“为何。”
陈茗道静默了一秒,而后像是鼓足了勇气,看着赵翊缓缓道:“你不是乡野中人,你是神宗皇帝第十二子,先帝亲弟,也是………”
说到此次,陈茗道声音都到了丝丝的颤意。
“也是当今官家的一胞兄弟。”
话到此处,与陈茗道的伤感不同,童贯和张译二人皆不约而同的看向赵翊,试图从他面部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推测出这位同官家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是什么气性。
赵翊早就察觉出那二人的异样,余光瞥见他们这么急切想要探究自己,当即装作一副呆愣的模样,身形颤抖,直直从位上起身,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跪在陈茗道面前,装得是悲痛欲绝。
“儿子是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父亲要这样惩罚。”
“您说,儿子都改。”
赵翊声泪俱下,伪装的无懈可击,童贯和张译看不出什么端倪,只觉得面前这个青年只是个至孝至纯的人子罢了,心里对赵翊的提防一时间竟消弱了几分。
陈茗道慌忙扶起赵翊,不自觉面上也划过几道泪痕,只是道:“您又何错之有。”
童贯本想着陈茗道同赵翊亲近,想让陈茗道多多相劝,没成想陈茗道一个国舅现在也在这儿哭哭啼啼,不由得一阵无奈,他亲自上前相劝,好说歹说才将二人劝开。
“官家一月前得知你的身世,心中实在感念兄弟情义,不忍你流浪在外生活困苦,便派我与张译前来陈州西华相见,要将你带回京城。”童贯较为委婉的开口。
“将我带回京城?”赵翊有些诧异,这是什么操作?
世上突然出现了与自己长得大差不差的亲兄弟,普通百姓也就罢了,赵佶身为皇帝,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连面都没见过哪儿来的兄弟情义?
皇室中多的是骨肉相残,威胁这么大却还要将他带回京城,说是为了放在身边以便时时刻刻监管他倒是还信些。
童贯犹豫了一瞬,扭头看了张译一眼,见对方点头示意,这才终于说到最为重要的事:“不相欺瞒,官家患病已有月余,起初尚能处理政事,可如今却是连榻也下不得了。”
“官家刚刚登基,朝中根基不稳,各方势力又错综复杂暗流涌动,先前宰相章惇就不欲立官家为帝,此番患病,定要被有心之人拿来作为攻击的把柄。”
张译在一旁听着,见童贯说了半天也没到点上,心中不由得一阵着急,故而趁着童贯缓气的间隙直接接上话。
“官家现在不能下榻,你是官家的一胞兄弟,本就应当同气连枝,此次带你回京的目的便是为了掩盖官家病情,需要你暂时替任皇帝,掩人耳目。”
饶是有着现代思维,赵翊此时也真的被惊到了,赵佶病重,让他暂时替任皇帝?
这么玩儿的吗。
张译看出了赵翊的诧异,有意温和了态度,颇有些循循善诱的意思:“待官家病愈定会重赏与你,虽说不能重归皇室宗庙,但足以保你富贵一世。”
童贯在一旁附和,为了让面前这个青年信服,还有意说明他们二人的身份:“我姓童名贯,乃是内侍都都知,这位张姓,单名一个译字,官居殿前司指挥使,我二人乃是圣上亲信,所以你不必担忧此事真假。”
等等,赵翊听到了一个耳熟的名字。
童贯?
便是北宋权宦,六贼之一,历史上唯一一个被封王的太监?
赵翊又仔细看了一眼,史书记载诚不欺他,童贯虽为净了身的宦官,但面上还长有胡须,虽说稀稀拉拉的没有几根,但到底不像寻常宦官那般光洁无暇。
一个都都知,内侍最高官职,一个殿前司指挥使,禁军殿前司最高统领官,这么重量级的心腹都来了,看来这次赵佶是铁了心要带走他。
他短暂思考了一会儿,此二人带着皇命而来,虽然现在表面上和和气气看似是在好言相劝,但如果逼急了,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虽然暂时替任皇帝有极大几率落不得好下场,但如果现在拒绝,肯定是死路一条。
权衡利弊之下,赵翊选择顺着他们的意思,面上装作一副使命附身的庄重,行礼道:“愿为圣上谋划。”
得了赵翊准确的答复,童贯张译二人不由得松了口气,原本最坏的打算是将赵翊捆绑进宫,可这毕竟风险较大,万一过程中磕碰伤到了脸部,这种罪责可就太大了。
陈茗道见事情已定,便说着:“不如今晚便宿在此处,明天一早赶路。”
陈茗道之所以想要留宿一晚,实际是私心作祟,既是担忧赵翊进宫以后的命运,又不舍得从未出过远门的“儿子”一路颠簸。
童贯一听立马摆手道:“不可不可,官家心切,我们需得现在出发。”
张译赞同童贯,也开口:“童都知说的不错,这里离京城尚远,路程不短,况且一路上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特殊情况,还是尽早赶路为好。”
见自己名义上的父亲还想为自己争取一晚,赵翊适时的劝说:“父亲勿忧,便今日赶路吧。”
见赵翊都这么说了,陈茗道再多的话都只能咽下。
童贯和张译守在院子里,陈茗道快步走到赵翊的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而后用一块简单的粗布包裹好,直接右挎在肩头。
待收拾好一切,陈茗道刚刚转身,便见赵翊右手握笔,在纸张上挥写着俊秀的字。
赵翊给马福留了一封信,谎称是跟随陈茗道去京城求学去了,末了,他还将自己所有的钱财都压在了纸张的上侧。
四人到了院子外,眼下只有三匹马,经过商议,决定先走一段路,遇到卖马的再买一匹。
一抖援绳,双腿狠狠夹了一下马腹,嘶鸣过后,一阵响亮的马蹄声骤然响起,离着这小院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