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剑拔弩张

这还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不能随意回答，毕竟谁知道章惇会不会曲解并散播出去。

正当赵翊为难之时，身旁突然出现了一道尖细的男声。

“章相公可让奴婢好找啊。”

赵翊寻声看去，见右侧来了十几个宦官，为首的穿着更深一些的青色窄袍，显然是内侍省中职位较高的宦官。

只见为首那人依次行了礼：“见过官家，见过章相公。”

那人待赵翊点头后方才转身对章惇道：“章相公莫不是忘了今日还需到慈德宫议事？”

“太后娘娘左右等不着章相公，便命我去中书门下寻您呢。”

来者正是向太后身边的亲信徐纪宁。

赵翊心里松了口气，眼见有了脱身之法，他不等章惇说话，直接道：“大娘娘既然有召，朕也不便多言，章相公尽快去慈德宫商议救灾一事吧。”

童贯如蒙大赦，心中不免庆幸徐纪宁救场及时，他急于结束这磨人的谈话，可刚准备起嗓子，却被章惇一声打断。

“官家。”

章惇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这位老者突然板正了神色，行礼道：“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赵翊心里拒绝。

而对方根本没有等他应允，直接道：“官家登基已有月余，可朝政之事仍由太后过目主持，我朝只有在新帝年龄尚小时才有太后垂帘听政，今官家年轻气盛，正是强健之年，何故任由奏疏尽数传交慈德宫。”

赵翊对此倒是颇为赞同，宋徽宗赵佶在登基之后，为了报答向太后的拥立之恩，其主动邀请太后摄政。

太后一开始推辞不受，赵佶甚至哭着再三请求，泣拜无数次后向太后才“勉为其难”答应执政，于是北宋历史上出现了一个新奇的现象，已经成年的皇帝自己请求皇太后一同处理朝政。

章惇丝毫不顾及身边徐纪宁的黑脸，甚至极为大胆的补了一句：“恐怕百年之后，世人皆以为官家处政疲软无力，才会任由太后摄政。”

章惇一字一句，字字珠玑。

“章相公！”徐纪宁目光阴沉，几乎是咬牙道：“请您注意措辞。”

章惇也不惯着，哪怕对方是太后身边的近侍，依旧回怼道：“我同官家说话，你是什么身份，胆敢从中插言！”

童贯猛地一惊，想起自己刚刚在章惇和赵翊谈话间也插了一嘴，当即不由得心虚起来。

眼见事情愈演愈烈，为了防止此事进一步闹大，赵翊佯装不适，轻轻咳嗽了几声，一旁的童贯心领神会，忙上前几步，语气带着焦急询问：“官家可是寒风吹着了？”

赵翊紧皱眉头，没说什么话，只是点了点头。

童贯随即转身对尚且剑拔弩张的章惇道：“官家病体初愈，不宜吹太久的寒风，眼下该好好休息。”

“太后娘娘既然派人来请章相公，您便尽早赶去吧。”

这一次童贯可学精明了，不给章惇开口的机会，直接吩咐宦官道：“行轿。”

章惇眼睁睁的看着官家坐着轿辇越行越远，心里止不住的叹息。

又错失了一个好机会，看来官家执政的心意依旧不够强烈，太后恐怕还要再摄政一段时日了.......

“章相公请吧。”徐纪宁俯下身，面上挂上一片假笑。

见章惇不为所动，还是盯着远去的轿辇看，徐纪宁面上的假笑有些撑不住了。

“难道要太后娘娘亲自迎接，章相公才肯移步？”

章惇目光从远方收回，瞥了一眼笑容僵硬的徐纪宁，冷哼一声便径直向前走去。

徐纪宁压下心中的恨意，面上旋即又是一副谦恭的样子，小跑赶上前面的章惇，躬着身子语气温和的说着。

“相公慢些。”

...............

为了不让章惇看出方才是故意躲着他，轿辇在内廷饶了一大圈才回到了福宁殿。

下了轿，童贯随着赵翊进了殿内，而张译作为武将便守在了殿外。

赵翊猜到接下来肯定少不了童贯的怒火，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才进殿内便见对方遣退了殿里的内侍。

待殿门紧闭，童贯再也忍不住，压低声音道：“你怎能擅自做主决定？”

“还敢命令宰相做事！”

“这要是让官家知道了绝对饶不了你！”

童贯隐瞒了自己也会跟着赵翊遭殃一事，他越说越气，此刻感觉怒火直冲脑门，只想直接用唾沫星子淹死面前这个不听话的“替身”。

赵翊毫不慌乱，看着童贯怒气冲冲的样子倒是先认起错来。

“这事是我做错了，童都知莫气。”

童贯太阳穴凸凸地跳。

笑话，他怎能不气？

正当童贯不耐之际，忽的听到身旁之人开口：“不过官家尚且抱病在身，精神疲乏，对增加一个地方小官的抚恤这种事应该不甚在意。”

赵翊循循善诱：“官家应该好好静养，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过去了，您又何故还要冒险触怒龙颜呢？”

童贯面色微变，看了一眼赵翊，见对方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当即有些心虚的别开视线。

“休想掩盖罪责，此事我一定要如实禀告官家。”

赵翊两手一摊道：“那您就当小的没说，毕竟小的现在还有用，官家就算再气也不会狠心惩罚。”

“至于谁来承担官家无处发泄的怒火…………”

赵翊有意停顿，果然见童贯眼神慌乱了片刻，他故意带着惋惜之意道：“您只能自求多福了。”

被戳到痛处的童贯险些没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以后你若是再敢擅自做主，绝…………”

话还没说完，殿外就传来一道声音：“禀官家，尚食局食医求见。”

童贯无奈，只得将喉头的话转了回去，示意赵翊回应。

待赵翊许可后，殿外便躬身走进一人，行了个礼道：“禀官家，后厨已经备好了百宜羹，酒炊淮白鱼，嫩羊肉也用文火烤上了。”

“羊肉补虚御寒，性温暖脾，但如果过量食用则会造成肠道不顺，万望官家不可只顾饱口腹之欲而伤及圣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