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贯一愣,眼下正经历的一切实在太过冲击,饶是他平时再怎么狡诈虚伪,此刻也忍不住内心的伤感。
药丸吞下去没多久,赵佶逐渐恢复了平静,最后晕了过去。
林长生以最快的速度为皇帝把脉,童贯在一旁焦急的询问:“如何了?”
片刻过后,林长生摇头道:“官家脉象薄弱,细缓无力,肝肾阴虚,肝阳上亢,肝风内动夹痰火上逆闭阻心窍,属邪气直犯心营。”
说到此处,林长生不自觉又叹了一口气。
“清窍闭塞,神明失守。”
“官家恐怕难以醒来了。”
童贯诧异,慌忙开口:“可官家尚有呼吸,灵府虽弱但亦在搏动,怎么能说是再无醒来的可能?
林长生道:“性命堪堪保住,可至于什么时候醒来……………”
“就不得而知了。”
“什么?!”
童贯如遭雷劈,顿时心力交瘁,颇为绝望的松了身子,正想开口再与林长生询问几句,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站起。
东隔间!
赵翊!
童贯几近绝望,如果按照他同张译先前商量好的计策来算,眼下赵翊应该已经吸入了不少的蜜丸散发出的气体,恐怕早就神志不清了。
“林太医务必小心照顾着陛下,千万不要声张。”
说完,童贯便急急出了殿门。
待赶到东隔间,却见门口并未有张译的身影,隔间门外也未曾上锁,童贯心中虽有怀疑,但眼下情况紧急,一时之间竟也未在多加思考,慌慌张张的便打开了殿门。
刹那间,一股淡淡的馨香传入,童贯这才想起殿内尚且燃着蜜丸,赶紧捂住口鼻,急切的在殿内寻找赵翊的身影
可当他找了一圈,却四处未见。
童贯在房内虽然呆的时间并不长,但花序药性相冲已经在身上产生了反应,此时只觉得头晕脑胀,偏偏又心焦急躁,现在更觉得眼前模糊。
无奈之下,童贯只得从房内退了出来。
现在他已经可以确定,张译并没有将赵翊带到东隔间。
但童贯却更觉得慌,以张译那鲁莽的劲儿,莫不是将赵翊直接杀死在了福宁殿?
一时之间童贯感觉头更晕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一切就真的完了。
因为暂时找不到换的衣物,童贯便动作迅速的简单擦了擦身上外露的血迹,继而将自己脖颈处的一道长长的血痕抹掉。
待确保一切无碍后,这才匆匆赶去福宁殿。
“传官家之命,带御器械尽皆散去。”张译双手背后,这般命令着。
赵翊不知怎的,今夜警惕心大起,不管怎么威逼利诱都是不肯乖乖跟着他去西殿。
张译也是没了办法,便准备动用自己的权力将殿外的内侍与卫士全部驱散。
这样他也好直接将赵翊打晕带去。
殿前的御龙直卫士和宫内各内门守卫宽衣天武官都隶属殿前司,他身为殿前司指挥使,说的话还算管用。
但问题就出在那带御器械。
带御器械在京为皇城司所属亲事官,系御前亲侍,周庐宿卫。
定员六名。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张译也不会铤而走险。
果不其然,在张译说完这句话,为首的带御器械一脸诧异。
“张指挥使何出此言?”
张译尽量装的平静:“官家有要事同我商议,不然就不会特意下旨,要我今夜留在宫里。”
“此事涉及江山社稷,官家不欲让外人知晓分毫。”
为首的带御器械依旧怀疑,毕竟此事关系重大,不能轻易应允。
“我等隶属皇城司,恕不能听从张指挥使之命。”
北宋皇帝为了确保自身安危,皇宫宿卫禁军总体由殿前司与皇城司统率,两者相互牵制。
张译故意带着斥责的语气开口:“此乃官家之命,难道还要遣人通报左承天门内的勾当皇城司公事不成?”
为首那人面不改色:“劳烦张指挥使了。”
张译气急,可又无权调动带御器械,一时间竟束手无策。
待他走入殿内,却又见赵翊仍旧稳稳的坐在主座上。
一想到整个计策因为自己这一环戛然而断,张译一阵心急。
他见说了许久,赵翊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一双浑圆的眼睛此时紧紧盯着对方,语气明显不善:“竟敢违抗圣命,你不怕死吗。”
赵翊却不急,只是道:“待童都知回来,若是都说要小的前去,小的自会听命。”
当然,就算童贯回来了,他也不会乖乖去西殿的,此时只不过是找个由头一直拖着而已。
“你!”知道童贯现在身在何处在干什么的张译一时气急。
可就在这时,殿外猛然响起了内侍的声音。
“禀官家,童都知求见。”
张译眼中一亮。
正好童贯来了,看赵翊这个时候还有什么由头不随他去西殿。
张译这般想着,命赵翊待在原地不许乱动后便先往殿门口走去,可才转过一内角,却见童贯满脸通红,紧张到了极致,两条哆里哆嗦的弯腿几乎站不稳,汗水顺着皮肤不停往下流淌,混合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血腥味?
张译第一时间捕捉到了自己颇为敏感的气味,心中极为诧异,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血腥味?
他先看了一眼殿门,确认已经紧闭后才放下心。
“怎么回事?”他小声问道。
童贯在吸了少量的花序相冲产生的气体后又急匆匆的跑了几里路,本来就受了极大的惊吓,此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的摆手,拼命的指向殿内。
“什么意思?说清楚。”
张译隐约有了不好的猜想,见童贯这个快要气断的样子,半天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心里不免着急万分。
“不…………不…………”
内部肝脏在身体里排山道海,童贯极力忍住呕吐的冲动,实在说不了话的他便死命指向大殿,摇摇晃晃也要撑着身体往里侧的方向移动。
见童贯这副下一秒就要死在地上又拼了命要往里侧走的样子,张译的眉毛皱成了川字。
“不能杀赵翊。”
此时的童贯稍稍缓了过来,说话虽是断断续续,但好歹能让张译听的清楚。
什么不能杀赵翊。
张译不理解童贯说的话所为何意,明明两人商量好了计策,童贯为何在此时突然要保赵翊?
童贯顾不得去管张译的诧异,只是问着:“人呢?”
张译虽然不解,但还是回道:“在里侧。”
童贯这才如释重负的瘫坐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