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氏那日上朝,本欲循循渐进,先就天灾一事询问皇帝,待对方束手无措之际再表述己见,这样便可以让群臣知道谁更有处政经验,到底谁更能成为大宋的掌舵人。
但谁知一向不问政事,喜爱金石书画、园林花草的皇帝不仅“语出惊人”,面上还是一副痛定思痛的模样,成功给了章惇一个抨击她执政的机会。
而后一连几天都未曾见皇帝的身影。
但真正让向氏不悦的,还是后宫各位美人竟一连几日都无一人前来拜见自己。
而如今好不容易“盼”来了皇后,以为其与自己一条心,可到头来却还是为了皇帝。
向氏心寒至极。
皇帝在大朝会上以此为豁口要回朝政之权,并让章惇借助灾害之事攻击她的执政。
在这种情况之下,难道她一个太后还要再眼巴巴的劝说皇帝保重龙体?
不可能!
向氏心中气恼。
徐纪宁在一旁看的颇为忧心。
此时若不是皇后娘娘在此处,但凡换了旁人,太后绝对不会给丝毫情面,开口呵斥都是小惩。
“可是………………”皇后王妙歆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向氏打断。
“去开宝寺,玉清昭应宫反省数日是官家自己的决定。”
“老身渐渐归政,又年老体衰,常常力不从心。”
“官家正值盛年,早就不是老身能左右其决定的时候了。”
王妙歆听罢,一双秀美的柳眉淡淡皱起,显得心事重重。
向氏见状只觉得头更痛了,无力的摆摆手:“你既然这般有心,惦念着官家圣体,何不亲自去福宁殿劝说。”
“官家这会儿还未睡下,也未临幸哪位娘子,你倒是可以现在去。”
太后提出的意见王妙韵不是没有想过,但此刻她却低头沉默不语。
倒不是她不想去,而是…………………
怕是官家根本不愿听她说这些。
看着心早就不晓得飘到哪里的皇后,向氏此时心累至极。
“老身乏了,退下吧。”向氏摆摆手。
王妙歆明白太后对此事无心,没了办法,也只得行了一礼后退出了殿内。
……………………
“给吾揉揉穴位。”
待王妙歆走后,向氏只觉得以往的头痛毛病又犯了,便唤了一旁的徐纪宁。
徐纪宁有心调和道:“皇后娘娘也是关心您的玉体,太后也不必想太多。”
“关心吾?”向氏冷哼一声。
“皇后的心里尽是对官家的一片担忧之情,哪里还有吾的份儿?”
“所谓的来见吾一面,不过是幌子罢了。”
徐纪宁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哪怕他再巧舌如簧,此刻也哑口无言。
……………………………
皇宫。
福宁殿内只有一青年男子,就着明烛的光亮,左翻右翻,细细记着案卷上朝中大臣的信息,不时的张口默背。
这些案卷里他认识的朝臣也就几个,且都是比较出名的人物。
其余的人倒是一概不知了。
赵翊喃喃自语默默记忆,可偏偏烛火晃动不止,徒增妨碍。
真是要命。
赵翊疲惫的眨巴眨巴眼睛,试图缓解眼中的酸涩感。
这么多的人,要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姓名,为官升降记录本就是难上加难,偏偏这烛火还总是晃个不停,根本无法集中百分之百的注意力。
现在他才知道爱迪生的白炽灯是一个多么伟大的发明。
殿外,童贯正在思虑一件事——是否要让陈茗道伴驾随行。
他正思考间,却猛地听见众人的声音。
“参见皇后娘娘。”
童贯猛地一惊,见来者是皇后王妙歆,迅速稳了稳心神,赶忙俯身行礼。
“不必多礼。”
“谢娘娘。”童贯微微直起身子。
看见皇后王妙歆身旁的宫女端着楠木托盘,上面呈着一白瓷玉碗,一种不详的预感在童贯心里油然而生。
王妙歆面上柔和。
“吾心里记挂着官家病情,但一直担心贸然前来会扰了官家休息,故而今天才献上亲手熬的药膳。”
童贯此刻在飞速想着解决办法,嘴上先附和着:“娘娘有心了,官家定会龙颜大悦。”
“只是………………”
童贯摆出一副有些为难的样子。
“官家现在正在处理政事,实在不便打扰,不如就将这药膳交给奴婢,奴婢送进去就是了。”
童贯见皇后面上闪过片刻失落,这才敢稍稍松一口气。
整个皇宫都知道皇后娘娘蕙心兰质,向来都是温温和和。
眼下他既然说出了这番话,想来皇后娘娘自会“理解”。
童贯正在庆幸这次“危急”竟然如此轻松躲过时,突然听到了一道柔和却又十分坚定的声音。
“这碗药膳,本宫一定要亲自献上。”
这…………………
童贯一惊,事情发展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期,一时之间竟没了主意。
王妙歆见童贯就这么直愣愣的站在殿门口,既不说话也不禀报,就是一味的堵在殿前。
“劳烦童都知通传一声。”王妙歆再次开口。
众目睽睽之下,见殿外的内侍都诧异的看向自己,童贯没了办法,只得应下。
“是。”
………………………
殿内,赵翊正就着烛光细细记着案卷上的内容,却猛地听见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等赵翊从一堆案卷中抬头去看时,竟见童贯略带慌张的小跑进来,一边小跑一边用手比划着。
“快,快把这些案卷收起来!”
“皇后娘娘就在殿外呢!”
皇后?
赵翊一惊。
他虽是微愣,但还是反应迅速,下意识便将一旁的纸张拉来盖在案卷之上,而后挺直身子,装出一副认真处理朝政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