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佛祖显灵,庇佑官家。”
赵翊沉默了,合着半天法元压根没往别的方面想,只是以为这是佛祖保佑,改变了皇帝的命格。
赵翊这般想着,便顺着法元的话道:“一年前,有几位德高望重的僧人来到王府讲解佛法,朕便听了一段时日。”
他面不改色的继续道:“朕受益颇多。”
法元笑道:“看来是佛家显灵,如此倒是我朝之幸。”
一旁童贯和张译双双噤声,两人对视一眼,又都有些心虚的别开视线。
不管了,只要赵翊真的能将此漏洞圆过去。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心里瞬间明悟,法元只感觉浑身皆是轻松。
以往身体的沉重已然不见。
赵翊见那僧人的面色迅速苍白下去,只有一双眼睛仍然闪烁着光亮,似乎是将所有的生机都汇聚于此。
这一次,僧人的眼中没有了疑惑和困扰,有的只是满心的崇敬和敬仰。
“这是上天赐予的福分,也是佛祖的庇佑,惟愿官家勤政爱民,做有为之君。”
“如此,不仅今生能得百姓敬仰,为后世铭记,来世也能去极乐世界,入往生之地。”
满含期待的话语传入赵翊耳中,再看着法元认真的神情,赵翊心里竟泛起一丝涟漪。
童贯眉头紧锁。
这是什么情况?
这个法元竟然对赵翊抱有如此大的期望,这一番话下来差点让他以为赵翊就是正儿八经的皇帝。
赵翊思索了一秒,刚准备开口,却见法元猛地咳嗽起来。
赵翊还是收了话,望着法元因接连不断的咳嗽而越显不适的面部开口道:“夜已深沉,寒气又重,还是早日回禅房吧。”
法元尽力止住,向赵翊深深行了一礼。
就在赵翊准备离开之际,突然听到法元说了一句。
“贫僧诸德圆满,诸恶寂灭,日后去了弥勒菩萨的净土,也会潜心为您祈福。”
弥勒菩萨?
赵翊听出了这话里些许的不对劲,但还是回身,面色和缓道:“多谢法元僧人了。”
法元又是深深一礼。
…………………………………
待赵翊与童贯张译二人回到了禅房,童贯先按耐不住,开口道:“这僧人法元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应该是知道什么,不然怎么会………………”张译也表示不信任,毕竟谁相信一个僧人会说的如此准确。
“若是慧悟住持所说,我倒是还信些。”张译开口道。
“可这法元就是个无名之辈,先前连名字都未曾听过,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也不配让我们再三思索。”
“或许根本就是为了邀赏罢了。”
“可是……………他说官家有大灾之祸…………………还说什么不得善终。”
“难道也是为了邀赏?”童贯不解。
张译顿住了,左右思索了几秒,找了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
“所谓………先抑后扬…………这僧人定然是想………”
说到最后,张译也说不下去了。
他也很困惑,如果法元只是为了邀赏,大可直接说官家福命甚好,犯不着还要说那一段…………………
一旦话说的不对,便有蔑视皇威之罪。
赵翊其实前期也不信,但自从那僧人说了后半段话后,他对此人的怀疑才消减了不少。
可是………………
联想他对自己说的最后几句话,赵翊只觉得有些奇怪。
童贯思索道:“不管是真是假,此人能瞧出赵翊与官家的些许不同,想来也不是等闲之辈。”
……………………
翌日,根据安排,上午需抄写经书。
赵翊便穿了一身褐色履袍,在灵感塔中抄写佛经。
此时塔外。
童贯正候在外面,忽的瞧见慧悟住持急忙走来,先是行了一礼,而后面色焦急的开口。
“童都知,我有一事需得禀报官家。”
童贯皱眉,问道:“何事?”
“若是不甚重要,就不必打扰官家了。”
“今早…………………”
慧悟住持面色沉痛,颤着声道:“今早法元知事圆寂了。”
圆,圆寂?!
童贯一惊,脑子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
一旁的张译倒是不甚在意,摆摆手道:“一个知事而已,圆寂一事稍后再通报官家。”
慧悟在听到“一个知事而已”时眼眸一震,几乎是下意识开口:“非也,非也。”
“原本前住持是想将法元定为开宝寺的下一任住持,但他不喜束缚,向往真正的超脱境界。”
“故而只在寺院挂了一个知事的名号,常年在外僧行,不带盘缠,渴了喝溪水,饿了便化缘。”
“只是一心向佛,参悟佛道。”
“他在民间甚有声望。”
说到此处,慧悟不由得一叹。
“他才是真正的僧者。”
一直嫌弃法元是个位分不高的行僧的张译愣住了,话在喉头转来转去还是咽了。
没想到。
看起来衣着朴素的僧人竟然…………
“那咱家稍后禀报官家。”童贯说着。
慧悟有些着急:“按佛礼,寺院僧人去世,皆要为其送葬。”
“另外还要行佛事,从入龛到入塔,葬式繁琐,光佛事就要做十次。”
“故而有必要及时向官家奏明此事。”
童贯算着时间,劝道:“再等片刻,便到时候了。”
…………………………
赵翊刚刚抄写完佛经,还没等他缓解手腕的疲劳,就听见了法元圆寂的消息。
圆寂?
赵翊愣神,只觉得不可思议。
明明此人昨晚还活生生的在东院里敲木鱼,又正常的交谈了许久,怎么会突然圆寂了……………
脑海里又浮现了僧人最后对他说的一句话。
到了弥勒菩萨的净土,也会潜心为他祈福。
估计昨晚那时就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