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茗道仔细瞧了瞧面前的青年,身上穿了一身褐色履袍,头戴折角上巾,面容还似以前在陈州西华时的样子,但浑身的气度已然不同。
陈茗道心中实在感慨,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赵翊见陈茗道半晌未有其他动作,只是一直盯着自己看,联想当初在进京路上那晚陈茗道也是如此,赵翊便先开了口。
“这边坐。”
赵翊率先打破沉默,招呼陈茗道坐在右侧的座位上。
待两人坐定,陈茗道犹豫再三,还是先询问了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
“身体可还好?”
果然如他所想,陈茗道开口第一句便是关心他的身体。
心底的一个想法慢慢成型,赵翊面上如常,回答道:“身体康健,并无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
陈茗道下意识就想松口气,可紧接着又想到了方才张译同他所说的话。
官家病情反复,还需要赵翊继续替任皇帝………………
这般想着,陈茗道心中不免担忧至极。
“官家命你继续替任皇帝一事……………二郎你可否知道?”
赵翊当初被陈茗道托付给一户赵姓人家,因为其有一早逝的儿子,赵翊便名义上排行老二,从小被唤作二郎。
“二郎知道。”赵翊点头应下。
听了赵翊这话,陈茗道却是十分愧疚。
“原本之前就已经商议妥当,虽然让你替任皇帝,但为期并不长,到了时候便将你送出宫去。”
“可谁知现在……………”
陈茗道说到最后,万般无奈都化成了一声叹息。
赵翊看着面上尽显悲伤的陈茗道,心中却有着自己的考量,他嘴上说道:“您不必太过自责。”
“世事无常,官家病情反复,仍需静养,这些又怎能提前预料?”
说到此处,赵翊打定主意,突然调转话题,声音低沉,面上显露出难以言喻的沉重。
“若是我说受不了现在的日子,想逃出宫去。”
“您会帮我吗。”
逃出宫去?!
陈茗道闻言先是一惊,再去看时,却见赵翊认真至极,未有玩笑之意。
他蹭的一下起身,此刻只觉得凳子发烫灼烧。
“当……………”意识到自己说的声音过大,生怕外面人听见的陈茗道才说了一个字又慌忙止住。
“当真?”陈茗道压低声音再次询问。
“千真万确。”
“此事……………此事太过…………”陈茗道眉头紧皱,来回踱步。
见陈茗道并未当即给出明确答复,赵翊以为对方正准备找理由来回绝。
却在下一秒听见陈茗道喃喃自语的声音:“此事太过紧急,你有如此想法应当早些告知与我……………”
“整个开宝寺被围的如同铜墙铁壁,现在又没有任何准备…………”
说到此处,陈茗道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法子,而后立马快步走到赵翊身边,压低声音开口。
“一会儿我便以身体不适为由,请求解除伴驾之责。”
“届时你便藏在我回去的马车之中。”
赵翊暗中打量着陈茗道,见对方神情认真,倒是没有虚假。
“还愣神做甚?!”见赵翊还未有动作,陈茗道心里着急,他一边小声催促赵翊准备,一边在心里默默计划着。
身处宦海几十年,他当然知道协助赵翊逃跑的后果是什么。
但也许是接过怀中婴儿时自己那双颤抖的手,亦或是这十几年来将赵翊当做亲生儿子的情感。
都让他几乎就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决定。
现在他思索的,是怎样才能将赵翊带出去。
赵翊见对方的反应达到了自己的预期,心里较为满意。
其实他并不是想要逃跑,相比于就陈茗道那个漏洞百出,根本不可行的“计划”,他更看中陈茗道对他的支持态度。
“方才是二郎冲动了,还请您勿要在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赵翊便装出一副悔悟的模样,对陈茗道认真道。
陈茗道甚至连怎么应付童贯的话都想的大差不差,此时听了赵翊的话不免惊异。
“怎么又突然变了心思?”
赵翊随即“奉上”早已准备好的措辞:“许久未见您,再见时心里实在感慨万千,脑子一热便有了这荒诞的想法。”
“未曾想您竟也纵容我胡闹。”
陈茗道有些微愣,口中还说着:“此法子虽然不好,但尚且还有一丝机会,你若真想逃,大可一试。”
赵翊却继续道:“怎么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就将您至于危险之中。”
见状陈茗道还想再言,却被赵翊以身体不适为由搪塞过去。
………………………
陈茗道再三确认赵翊并无要逃离的想法,这才“甘心”退出殿内。
将陈明道送走后,赵翊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这个陈茗道,教养了原身十几年,倾尽心血,对原身有很深的感情。
别的不知道,但就单单论他与赵佶相比较,则陈茗道的天秤会向他这边倾斜。
若是确保陈茗道的心一直在他这儿。
倒是可以提拔一二…………………
看着手中的案卷,赵翊陷入了沉思。
……………………………
张译一直候在殿外,待殿门微开,瞧见陈茗道从中走出,他便赶忙迎上去低声开口。
“陈修撰同官家谈话可还顺心?”
陈茗道回着:“大致顺利。”
张译面上一笑,一阵互相恭维的话过后,他状似无意间提醒道:“那陈修撰可有在官家面前多多提及……………………”
剩下的话张译并未说完,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陈茗道并不想在此过多浪费时间,只是敷衍点了一下头。
见状张译面上一喜。
陈茗道并未做过多停留,只是向张译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
与此同时,一随行小黄门火急火燎的找到童贯,将怀中的一封书信交上。
“这是龙图学士蔡京给童都知的书信。”
蔡京?
童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