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指挥使?”张明善见张译停在殿门口迟迟未曾入内,于是小声开口提醒。
猛地被张明善这声打断了思绪,张译便暂时压下自己的猜测,可才又走了一步,心里却越想越觉得不对。
“我有话问你。”张译唤张明善到西侧一角。
张明善虽然不知何意,但还是赶忙跟了过去,待站定,便见指挥使思索片刻,突然问了一句:“能到福宁殿伺候的内侍,都需几年资历?”
张译为了保险起见,并未直入主题,而是先从侧面询问。
指挥使为何要问此问题?
张明善不明所以,但面上还是恭敬回着:“回张指挥使,凡入福宁殿,皆需十年。”
十年?
张译闻言更加认定自己心中的猜想。
方才那内侍定然不是走正常路子进的福宁殿伺候了。
“此人年岁几何?”
张明善闻言顺着张译示意的方向去看,入目便是那个让他羡慕的沈姓年轻人。
毕竟在宫里当值了多年,张明善颇有些察言观色的能力,当即便明白了张译是对年岁较小的沈玓在福宁殿伺候产生了疑问。
“此人姓沈,名玓,今年十六岁。”
而后不等张译继续追问,他自己又补道:“原本按规矩,沈玓自是无法到福宁殿伺候。”
张明善话到此处,不免顿了一瞬。
虽然明面上未说破,但私底下众人皆知沈玓能到福宁殿伺候定然是因为其“父”晋汝则向童贯不遗余力推荐的缘故。
但出于对其年岁尚小就被内东门司勾当官晋汝则收为养子的羡慕嫉妒,张明善并不想说出童贯将沈玓调到福宁殿的真实原因。
他语言模糊道:“只是童都知瞧着沈玓为人机灵,便直接将其安排在福宁殿伺候了。”
果然是童贯!
心中的猜想就此坐实,张译顿生不满。
最近童贯先是未曾同他商议便擅自答应蔡京为其引荐一事,现如今又违背宫规,随意将自己看中的内侍小黄门调到福宁殿,让其得以侍奉御前。
如此怪异,说是没有关系怎么可能?
他都不用去查,那个叫沈玓的必然已被童贯收为养子。
张译眉头紧皱,心中对童贯猜疑更甚。
那个叫沈玓的内侍,是童贯一手提拔,则日后定然为其效力。
倘若官家再也不能清醒,赵翊便需得一直做皇帝,若是其身边萦绕着一群童贯的亲信,这对他未免太过不利。
他先前还顾忌一些,但童贯现在俨然已经脱离了他们二人这个整体,做事只顾自己,那他也得为自己考虑一番了。
张明善亲眼瞧见自他说完这些话后,这位指挥使面色微变,随即像是下定某种决心。
只是被调到福宁殿伺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吧……………
未说明事情缘由的张明善有些心虚。
好在张译并未继续追问,只是嘱咐道:“我今日向你询问沈玓一事,勿要告与童都知。”
虽然不懂其中详细,但张明善还是及时应下:“指挥使宽心,小的明白。”
………………
得了张明善的承诺,张译这才沉着一张脸进了殿内。
待张译进了殿,一旁的沈玓移去目光。
他虽然年岁不大,但为人机警擅察,方才自是注意到那位指挥使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
至于方才张指挥使为何一直端详自己,沈玓自然疑惑。
难道是衣着不得体?
他仔细瞧了瞧一身衣袍,端是整齐有序。
沈玓只是想了一瞬,但很快便放了这心思。
自进宫以来,尤其是入了福宁殿伺候,他一直谨言慎行,做事并无半分差错,若是真的碍了指挥使的眼,要在官家面前说上几句,他也并无办法。
与其在这儿猜测万分惴惴不安,不如再好好记一记今日新学的伺候官家的规矩。
……………
殿内,此次童贯并未让赵翊开口,而是自己亲自将方才发生的事大致同张译讲了一遍。
可说着说着,童贯越来越觉得不对。
张译那满脸的阴沉是何意思?
童贯自觉自己并无惹怒张译这个莽夫的地方,当下还以为其是对赵翊的决定有所不满。
他还不忘询问一二:“张指挥使可有异议?”
张译刚刚压根就未曾认真听童贯的话,脑海里只是反复回想张明善方才所言,当下听了童贯这话,猛地一惊。
什么叫他有何异议?
童贯这便开始挑拨离间了?
将自己的亲信安排在福宁殿还不够,现在还要败坏他与赵翊本就不善的关系。
童贯此人,当真是居心叵测。
张译面色更冷,近乎是急于证明一般,当即反驳道:“我能有什么异议?”
随后在童贯诧异的目光中,张译表“忠心”道:“赵翊说什么便是什么,就算是错的,我张译也全部听从,绝不会说一个不字。”
这………………
张译这是在做甚?
童贯被对方这一番莫名其妙的发言搞得一头雾水。
张译这是在对自己表忠心。
赵翊心中诧异的同时也不免觉得奇怪。
虽说自开宝寺回宫之后,童贯和张译二人的态度有了巨大的变化,但尚且还算得上是蹈矩循规,怎么如今张译面对童贯尚且在场的情况下还能说出这种话来。
直觉告诉赵翊,张译定然是受了什么刺激。